兩人隨著客舍娘子穿過兩條街市,來到一片平矮破舊的屋舍。


    客舍娘子一路輕車熟路,將兩人引到最裏麵的屋子邊。


    “五郎,開門,”她大力拍了拍門板。


    屋裏響起窸窣聲響,沒出半息,門被人拉開,露出一張白淨得有些過分的麵孔。


    看到幾人,那麵孔主人轉頭回去。


    屋裏有些暗,謝大隻看到那人坐去不遠的桌幾後。


    客舍娘子抱歉的笑了笑,低聲道:“他就這麽個直脾氣,不過人還是頂好的。”


    謝大回了一笑,提步進門。


    客舍娘子讓進柳福兒,才跟著進去。


    一進門,她便急急從後轉到前麵,很是熟悉的從靠牆櫃上摸了個火折子,將擺在桌幾上的燈燭點亮。


    昏黃的燈光瞬時將屋裏照亮。


    仇五郎已端坐在案幾之後,擺上脈枕,冷著臉看柳福兒。


    謝大忙拖出下麵的長條板凳。


    柳福兒坐定,將手擱在脈枕上。


    仇五郎輕撩袖口,將冰冷的指尖搭上去。


    片刻之後,他抬起手,冷淡的道:“你是活膩歪了,自己找病生嗎?”


    “五郎,”客舍娘子略帶責意的低斥。


    仇五郎斜睨她一眼,淡聲道:“我說得是實話。”


    “她身子好得很,比你健壯十倍不止。”


    客舍娘子驚訝不已。


    萬沒想到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柳福兒竟如此健康。


    謝大輕咳一聲,道:“那個,其實我們不是看病症,是看子嗣的。”


    仇五郎翻著眼睛,“婦人症我不擅長,你另尋高明吧。”


    “五郎,”客舍娘子生怕他攆走好容易攬來的客人,忙道:“你不是都幫我看好了?”


    “你不一樣,”仇五郎別開頭。


    客舍娘子向謝大和柳福兒賠笑,拉了仇五郎去一旁,道:“你也看到了,他們都一把年紀了,膝下還無子。”


    “你能幫,就幫一把。”


    仇五郎抿著嘴,不吭氣。


    “你要幫忙,我便給你做黃油雞。”


    客舍娘子開出條件。


    “我真治不了,”仇五郎咽了口唾沫,掙紮道:“她早前生產傷了身子,根本就懷不上了。”


    “什麽?”


    客舍娘子呆住。


    腦中冒出一個個問號。


    這個團團和氣的娘子是生育過的,但她郎君好似並不知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仇五郎瞧著她一腦門子關係,低嘲,“又瞎操心了不是?”


    “要你管,”客舍娘子麵上微熱,狠剜他一眼,扭著腰肢走了。


    仇五郎摸摸鼻子,重又回桌邊坐定。


    謝大耳力不弱,聽到兩人對話,他笑了笑,道:“算了,許是我們與子嗣無緣吧。”


    他扶了柳福兒起來,將荷包擺在桌角。往外走。


    “你站住,”仇五郎動也不動,斜著那荷包。


    “無功不受祿,我沒幫上忙,這錢我不要。”


    謝大笑了笑,將荷包拿回來。


    兩人隨即往門外走。


    隻是,才走一步,就聽外麵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謝大腳下微斜,看似不經意,實則完全的將柳福兒掩在身後。


    一個漢子麵色煞白的衝了進來。


    “五郎君,快救救我。”


    漢子滿臉濕汗,後脊梁也濕了一大片。


    仇五郎看到他,便皺起眉頭。


    “又怎麽了?”


    “不是給你藥,讓你用了嗎?”


    “是用了,”漢子帶著哭腔,道:“可就好了兩天,剛才,我胳膊裏好像又有東西動了。”


    “我看看。”


    仇五郎走到漢子跟前,示意漢子把袖子拉上去,同時把燭台拉過來。


    柳福兒側眸,正好看到漢子抬起的手。


    傷口正在手指,且還是不規則傷痕。


    明顯不是利器所傷。


    柳福兒瞳孔瞬時放大發亮。


    謝大察覺,也跟著看過去。


    兩人對視一眼,很默契的出去。


    仇五郎專心致誌的研究傷口及其周圍。


    半晌,他咬著筆杆子,斟酌許久才開方子抓藥。


    漢子緊緊握著受傷那手的手腕,兩隻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仇五郎。


    就跟盯著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仇五郎將藥稱好,包成包,遞過來。


    “三十大錢。”


    “這個,”漢子小心道:“我現在沒錢,能先欠著嗎?”


    仇五郎似有若無的應著,將藥包塞給漢子。


    漢子連連道謝,拎著藥包,大步流星的直奔自家。


    全然不曾留意,身後還跟著兩個尾巴。


    嫋嫋的青煙裹著苦澀的藥味飄散開來。


    漢子搖著扇子,一邊煎藥,一邊歎氣。


    說起來也真是他背時。


    明明是單賺大錢的生意,偏偏趕上刮風下雨。


    結果好事變壞事。


    他還搞成這樣。


    門扉吱呀輕響,謝大推門進來。


    “你是誰?”


    漢子腳步微移。


    “我是適才求醫的,與你在仇郎君那兒有過一麵之緣。”


    謝大笑意盈盈,看起來十分和氣。


    漢子眨巴下眼。


    那會兒,似乎好像,確實有人在的。


    不過他急著救命,哪有心思關心這個。


    謝大上前兩步,道:“是這樣,我夫妻得人介紹,來尋仇郎君看病。”


    “隻是我等初來,對這裏人生地不熟。不知仇郎君醫術如何,便想問問郎君,仇郎君醫術到底如何。”


    “你說他啊,是個好人,就是性子古怪了些。”


    漢子嘖著嘴道。


    謝大瞟了眼咕嘟嘟作響的藥罐,笑道;“敢問郎君是得了何病症?”


    “你問這個作甚?”


    漢子瞪起眼睛。


    “離開時,我聽你說救命。”


    “但我看郎君身強體健,似乎半點病症也沒有。”


    “也就有些好奇這救命之藥到底是何物?”


    漢子瞥他一眼,想了想,“不過是些小病症,是我小題大做而已。”


    “如此,”謝大笑著拱手,“叨擾了。”


    他轉身要走。


    “且慢,”漢子眼珠一轉,道:“你想要看也不是不成。”


    謝大頓足望來。


    “拿十個大錢,我就給你看一眼。”


    謝大挑眉。


    漢子嘿了聲,道:“我這藥最怕煎煮時失了藥性,這蓋子一掀開,藥性定然會跑,收你十個大錢,不多。”


    “是不多,”謝大笑嗬嗬過去,從懷裏摸出荷包,數了十個大錢。


    漢子拿過來,又數了遍,塞進懷裏,掀開藥罐蓋子。


    一鼓熱氣瞬時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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