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柳福兒不讚同的搖頭。


    “這邊好些事都需要你調度,你走了,這兒怎麽辦?”


    “不過是些糧草上的事,交代下去就是了。”


    謝大道。


    “可是萬一,”謝大心思縝密,又熟悉南地和劉家,有他跟著當然好了。


    但臨陣之時,瑣事極多,這邊沒人統籌,會不會出問題?


    柳福兒心裏拿不定主意。


    “放心吧,”謝大道:“這幾年我也培養幾個好手,便是沒我在,尋常之事,他們足能應對。”


    “這樣,”柳福兒看他。


    “那好吧。”


    謝大露出絲笑模樣,“我這就去安排。”


    他掉頭就走。


    前往南地,這裏停靠的船肯定不行。


    且兩人的臉肯定在劉家掛了號,不裝扮一下,隻怕沒進劉家地盤,就被認出來了。


    梁二情況並不是很好,他必須盡快把一幹事情辦妥。


    大帳很快安靜下來。


    柳福兒回到裏間,將包袱擱了,坐到梁二跟前,輕拉了拉他微涼的手掌。


    “放心,隻要有一線希望,我也會救你回來。”


    梁二安靜的躺著,無知無覺。


    柳福兒輕輕為他按摩。


    指尖底下似乎有東西在動。


    她登時一頓,再感覺時,卻又沒有那種感覺。


    她抬起指尖,過了兩息,再次按上。


    這回兒她可以清楚感覺到,內裏確實有東西。


    且那東西似乎是軟的,受力之後,會快速的隨之變化。


    柳福兒手臂一陣發麻,心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收回手,不敢再妄動。


    翌日,謝大帶著船和人來。


    柳福兒俯身,輕啄了下梁二額頭,提著包袱出大帳。


    韓將軍正要巡視,見她一身胡服裝扮,忙上前,道:“這就走?”


    柳福兒點頭,屈膝行禮:“這裏就拜托你了。”


    “城主放心,定不辱命。”


    韓將軍鄭重喚了一軍禮。


    柳福兒淺淺笑了下,往營外行去。


    韓將軍忙命兵士舉著火把跟上,交代務必要人送到船上。


    兵士深知這片叢林的危險,不敢輕忽。


    當下分出兩撥。


    一半在前清路,一半在旁護衛。


    如此行了小半個時辰,柳福兒上了十分簡單的烏篷船上。


    兵士一直等到船消失在視線之外,才回轉複命。


    篷船上,柳福兒坐得端正,一個有些年紀的老者在她對麵,好似玩泥巴一般,揉捏一團褐色物什。


    待到徹底柔軟,他將那東西糊在柳福兒臉上,用力的按壓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


    “好了,”老者嗓子十分嘶啞。


    聲音入耳好似木頭撕拉著耳膜。


    老者似乎也知曉聲音難聽,隻說了兩個字便不再言語。


    柳福兒閉著眼,動也不動。


    待到兩刻鍾之後,老者小心的把覆在她臉上的東西拿下,轉去船尾忙活。


    一直坐在蓬簾邊上的謝大遞了張帕子。


    柳福兒接過來,把臉仔細抹了遍,道:“事情都交代了?”


    謝大點頭,道:“我把咱們的去向與康兒說了。”


    柳福兒皺眉。


    “你我此行凶險非常,若是有個萬一,他總要知曉仇家是誰吧?”


    “便是知道又能怎樣?”


    說哇,柳福兒又搖頭。


    事情已經做了,再埋怨也無用。


    “再傳封信吧,這回我來信。”


    “我沒帶信鴿兒,”謝大回得利落。


    柳福兒瞪大眼。


    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有事就以信鴿兒聯係。


    現在,沒了信鴿兒,她就等於斷了與外界聯係的途徑;


    若真探出什麽,該怎麽通知外麵。


    柳福兒很是苦惱。


    “所有打聽完事,我們隻能盡快回來,隻會大家。”


    謝大如此道。


    所以,他這就是為了防她是吧?


    柳福兒瞪著眼,卻也拿他無法。


    謝大微微的笑。


    就喜歡她氣得半死,卻拿他沒法的樣子。


    柳福兒翻了個白眼。


    都多大了,竟然還弄這套。


    他怕是忘了從這兒過去劉家治所還要經過昭州。


    她從哪兒順幾個信鴿兒就是了。


    她轉過頭。


    隨著船行,周圍光線越發的亮了。


    謝大微微撩開蓬簾,看到柳福兒不以為然的表情,想了片刻便知道她的打算。


    他挑了下眉,跟著看向外麵。


    老者蹲在船尾,一忙便是大半天。


    待到夕陽西斜,他托著薄如紙片的麵具過來。


    “好了,大人看看,可還滿意,”老者送到柳福兒跟前。


    柳福兒看了眼。


    額頭飽滿,小而彎的眼,胖胖的臉頰,帶著自然紅暈。


    看起來很是喜慶的樣子。


    “不錯,”她伸手要拿。


    老者忙把麵具挪開,道:“大人莫急,這個需得陰幹了才能用。”


    柳福兒笑了下,想起曾經要這個東西時,的確等了幾天。


    老者重又佝僂著退去船尾,掀開一角艙板,將手裏的麵具與另一個並排放好。


    謝大望他一眼,道:“待會兒你便下船吧。”


    老者低應了聲,再沒動彈。


    待到船停在阜頭,他從船尾起來,道:“郎君,我還是隨你一道吧。”


    “不用,”謝大道:“那裏熟悉你人不少,即便隱藏了麵容,身形卻改變不了。”


    老者輕歎了聲,上了阜頭。


    望著他腳步沉沉的背影,柳福兒難得好奇:“這是你家仆?”


    “不是,昔日家父與他有些情誼,前幾年偶然遇到,便一直跟著我了,”謝大眉目冷淡的回答。


    柳福兒點頭,識趣的不再多問。


    船再次上了河道,沒行多會兒,便有船從岔口經過。


    柳福兒和謝大不便露麵,所有事情便都由船家料理。


    又過五六天,約莫麵具差不多幹了。


    謝大將麵具取出,遞給柳福兒。


    柳福兒接過來,放到一旁。


    謝大瞥她一眼,對著鏡子,貼好麵具。


    又兩日,篷船靠上昭州阜頭。


    福兒開始蠢蠢欲動,直說該采買吃用之物。


    謝大點頭,交代船夫去買。


    柳福兒也說自己有東西要買。


    謝大點頭,好似忘了她沒貼麵具一事,隻是交代她時間很短,一個時辰之內,務必回來。


    柳福兒滿口答應著戴上幕笠,沒多會兒便消失在人潮之中。


    謝大到望了眼攢動的人頭,修長的手指輕點膝頭,很是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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