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六糾結的半晌,搖頭。


    “算了,南邊那邊就靠他們支撐,這邊能不麻煩,還是別麻煩了。”


    他道:“我跟汴州幾個世家關係都不錯,不然跟他們借借吧。”


    崔三挑眉。


    大軍每日所用糧草可不是小數目。


    能張口去借,且不問能不能借到,那關係也是定然不錯的。


    周小六晃著腦袋回去大帳,琢磨著怎麽跟那些精明的家夥們張口。


    卻不知,就在距離自己幾百裏的地方,柳福兒正往江陵去信,讓梁康準備送往淮水和南地的糧草。


    前次送糧,還是她即將前往北地。


    一晃已過了幾個月。


    那些糧食怕早已見底。


    梁康接到柳福兒來信,便去阜頭。


    汪四郎正在那裏指揮裝船。


    見他過來,便道:“怎麽了?”


    梁康揚了揚信,道:“阿娘問幾時能給淮水送糧。”


    汪四郎轉頭看另一處糧倉,幾丈外的阜頭,船隊正在靠岸


    “差不多明早吧,”汪四郎計算了下時間道。


    “再快點,”梁康道:“聽阿娘的意思,她可能要過去。”


    “城主要去?”


    汪四郎微驚。


    梁康點頭,一臉憂心。


    “也不知這些糧能不能及時趕到。“


    “會的,”汪四郎音調柔和,滿是安撫之意。


    阜頭便,船隊正在鼓帆。


    汪四郎拉著梁康往後站了站,道:“城主行事,一貫行一步想三步,能這時來信,定是已經有盤算。”


    梁康悶悶的點了下頭,折身去府衙。


    遠處有兵士急急奔來。


    見到梁康,他單膝跪地,從懷裏摸出信。


    “大郎君,八百裏急信。”


    “哪兒的?”


    瞄見上麵不起眼的一處暗點,汪四郎忙問。


    梁康扯開蠟封,看了眼,臉微微變色。


    “是嶺南。”


    汪四郎瞳孔微縮,看向梁康。


    梁康將信倒出來。


    沒看完,淚珠直接落下。


    “怎麽了?”


    汪四郎唬得不輕。


    在他記憶裏,似乎從梁康開蒙開始,就不曾這樣哭了。


    他趕緊把信拿過來。


    “竟然昏迷不醒了?”


    聲音入耳,他才恍然竟已說出口。


    梁康嘴唇緊緊抿著,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


    “你別急,”汪四郎也有些慌。


    “彝族長不是也在那邊嗎?有他在,定會沒事的。”


    阜頭,送完船隊的兵士轉頭。


    梁康在他們看到之前,抹幹淚花。


    “回府衙。”


    汪四郎叫了一管事,叮嚀他務必看著另一邊的船隊今晚出發,便趕忙去追梁康。


    兩人前後腳的回到府衙。


    梁康第一時間給柳福兒回信。


    父親處於生死關頭,他認為,這事有必要讓阿娘知曉。


    他將信封好,命人發出去之後,眼神有一瞬的遊離。


    但就隻是一瞬。


    接著便叫來人,命其立刻悄悄的尋求能夠診治各式疑難雜症的郎中。


    接著他又叫來書吏,讓他將發往南北兩地糧草和甲胄數目盡快統計妥當,他需要過目之後,再做打算。


    汪三郎一直立在邊上。


    看著他將一樁樁一件件料理得很是穩妥,心裏一陣陣的酸。


    梁康並沒有留意,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他不能亂。


    阿娘不在,他與江陵,與整個後方來說,就是一根定海神針。


    若他倒了,這裏也就完了。


    同樣的,在外的阿娘和阿耶,也完了。


    梁康在心裏別著一股勁,咬著牙,硬撐著。


    靠近淮水的樓船上。


    柳福兒收到梁康傳信,叫來劉輝,將匆匆寫就的書信交與他。


    道:“我臨時有事需要南下,你帶著大家前往淮水尋周都尉。”


    “我已在信上寫明,他看完之後,便會安排。”


    交代完,柳福兒便命船轉到南下。


    劉輝帶著人急急轉去另一艘船上,遙望樓船行遠。


    其後,有兵士上前,道:“都尉,她這就走了,咱們呢?”


    劉輝瞟他一眼,“放心,人家走前已經安排好了。”


    他頓了頓,道:“怎麽?還怕沒有仗打?”


    他語調微挑,滿是輕嘲。


    兵士訕訕退後,在不敢吭氣。


    劉輝再次望向遠處。


    此時,樓船已進入彌漫著的霧氣當中。


    劉輝輕歎了聲,轉頭回艙。


    柳福兒則在交代舵手,快些再快些。


    梁康在信上寫得很是含糊。


    隻說梁二受傷昏迷,具體因何昏迷,可有延醫等,皆不曾提及。


    柳福兒心急如焚,望著窗外緩緩倒退的河堤,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去嶺南。


    另一邊,徐大郎一臉喜色的轉去後院。


    丫鬟遠遠看到,忙進去回稟。


    寧氏正撚著的念珠微微一頓,柳眉輕蹙了下,才緩緩睜開眼。


    丫鬟趕忙上前,扶她從蒲團上起身。


    寧氏側頭,瞄了眼才少到一般的線香,徐步來到廳堂。


    徐大正背對著她,聽到珠簾響動,他轉過頭。


    白淨儒雅的臉上滿是喜色。


    “怎麽了?這是,”寧氏搭著丫鬟的手坐定,淡聲問。


    “阿娘,”徐大拱手見禮,道:“可以了。”


    他道:“唐氏所求已成。”


    “你把梁二滅了?”


    寧氏眉頭高高挑起。


    “不是我,”徐大笑意淡了淺淺一層。


    “我接到消息,梁二在嶺南染了蟲疫,聽說是要不不成了。”


    寧氏眨巴幾下眼,聽著這個十分稀奇的病症。


    “那是什麽東西?”


    徐大搖頭。


    “嶺南濕潮悶熱,又多瘴氣,本就多滋生蟲子。”


    “想起其中一種難解之症吧。”


    寧氏點頭,抬眼見徐大殷殷望來,一副想說卻又不敢說的忐忑狀,心裏頓時一陣舒坦。


    “那是我會盡快去辦,你抓緊弄好自家那點事就是。”


    “多謝阿娘,”徐大笑意轉濃,長揖到底。


    寧氏微抬下頜,輕嗯了聲。


    姿態之高,全然好似上位者對下屬一把。


    徐大用力抿了下嘴,好在他還在作揖,有手臂這樣,旁人並未發現。


    他極快的調整好表情,堆著笑容起身。


    “那我就靜等阿娘佳音了。”


    寧氏微微點頭,側眸看邊上的小佛堂。


    往生經還差兩遍,得在香燃盡之前誦念完才好。


    徐大瞄見,立刻識趣的告退出去。


    立在廊下,他聽到寧氏隱約吩咐丫鬟扶她去小佛堂,他微抬下頜,望著碧洗天空,輕輕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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