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大亮。


    劉大盥洗之後,便命人尋來幕僚。


    才剛坐定,就收到劉二又去家主書房,而後滿麵笑容出來的消息。


    劉大郎端坐案幾之後,等了好半晌,也沒等來家主傳召。


    看著下首四位幕僚,他麵色陰沉得好似暴風雨來襲。


    “幾位有何想法?”


    被點到名,四人不由暗自叫苦。


    一番眼神推讓,坐與左手邊的一人起身。


    “從前,但凡收到消息,隻要事關劉家,家主皆不會隱瞞,今次確實有些異常。“


    劉大斜他。


    目光冷冷。


    這是明明白白,擺在台麵上的,他這麽絮叨的重複是要嘲諷他不被阿耶待見嗎?


    感知到那抹冰冷,幕僚微微垂眼。


    “自打二郎君接管了鴿房,所有消息便皆入他手。”


    劉大嗯了聲,繼續斜。


    幕僚轉了轉眼,含糊道:“二郎君就接管這一處,某以為,從那兒入手便是。”


    劉大敲了敲案幾,“那地方,老二看得跟自家錢箱似的,能捂多嚴就多嚴。那邊的人都是他親自挑的,還多數不是家生子,個個嘴巴咬得死緊,用棍子都撬不開。”


    幕僚目光閃了閃,嘴巴微張,複又抿緊。


    劉大瞄了一眼,當下擺手,“這事煩請諸位多多上心,不管用何辦法,哪怕弄到一點風聲也好。”


    四人起身拱手。


    劉大瞄著幾人,在其轉身之時,幽幽道:“畢竟諸位已與我綁到一處,若我好了,諸位也才能好了不是?”


    幾人背脊微僵,忙又轉身,疊聲應諾。


    劉大郎撚著手指,盯著幾人退去。


    沒多會兒,早前說話的幕僚腳步輕巧的進來。


    關上門扉,他上前幾步見禮。


    劉大一臉果然的點頭,道:“先生可是有人在那兒?”


    “卻也說不上是我的,”幕僚搖頭,“早年某曾無意幫了一病重之人,去年偶遇知曉,他家小子被挑中,進了府裏當差。”


    劉大側目。


    幕僚低聲道:“正巧就在鴿房。”


    劉大眉頭輕挑。


    “此人極重情義,若我以恩情相求,或許能問出些蛛絲馬跡。”


    “如此,那就勞煩先生了。”


    劉大露出笑容,越過案幾拱手。


    幕僚趕忙回禮,趁著沒有旁人過來,重又退了出去。


    另一邊,劉二郎正忙得神采飛揚。


    他的提議,阿耶半點也沒打折扣的就應了。


    另外還允了將事情全權交與他。


    雖說隻是書信往來。


    但那可是徐家啊。


    盤踞東南之地的一方霸主。


    談得還是足可影響劉徐兩家將來的大事。


    這不是不代表阿耶對他的信任遠遠超過大兄?


    劉二親眼盯著信鴿兒飛走,轉眼看兩側高高列起的鴿籠。


    假以時日,他手裏的權利將再不是這小小的方寸之地。


    夷州城下,百裏開外的大營裏。


    梁二擰著眉頭與彝族長立在其中一座營帳之內。


    兩步開外,兩個兵士神情萎靡的坐靠在床頭。


    “毒差不多解了,”彝族長將特製的銀針依次取下。


    兩兵士頓時如釋重負。


    其中一人去拿身側的杯子。


    不想才一握住,沒等拿起,杯子便脫手跌落。


    兵士不可置信的看著一地碎片。


    他……竟然連個杯子都拿不起來了。


    這豈不就是廢人了?


    這麽活著,還不如就此死了。


    兵士萬念俱灰。


    “沒事的,這是正常現象,過兩天便會好了,”彝族長趕忙道。


    兵士鬆了口氣。


    梁二眉頭全都皺到一處。


    要想抵達夷州城,就必須經過那一邊霧瘴。


    就算可以及時服用湯藥解毒,也耐不過這麽久的恢複期。


    這就難怪夷州城裏直到現在也不曾啟動戰時狀態了。


    梁二壓抑的咬著牙,心底越發的焦躁。


    彝族長軟語安撫兩人,轉眼見梁二臉色難看得緊,便帶著幾個族人去隔間配藥。


    “辛苦你們了,安心休養就好,”梁二努力按下情緒,朝兩人略一頷首,去外麵透氣。


    南地潮熱得厲害,水汽更是重的離譜。


    尤其靠近夷州這裏。


    遍地都是長了幾十甚至上百年的大樹,茂密的樹冠鋪天蓋地,將烈陽牢牢擋在外麵,獨把熱度、潮氣和枯葉敗枝腐爛之後的味道悶悶的存來。


    梁二叉著腰,用力吸了幾口氣,還覺得氣悶得想要抓狂。


    頭頂,樹冠發出窸窣聲響。


    他仰起頭,看了會兒,就近攀上樹幹,幾個飛竄,爬到上頭。


    枝丫隨風輕擺,點點陽光細碎的傾撒下來。


    梁二眯著眼,依著樹幹。


    半晌,心頭翻滾的暗霧終於平靜下來。


    他長吐了口氣,順著樹幹滑到底部,手腕冒出的一片泛紅小包不經意蹭過粗糙樹幹。


    他瞄了眼,見隻是蹭破皮,便不在意的甩手。


    一旁,彝族長正到處尋他。


    見他落地,便過來。


    “二郎,藥熬好了,過來喝碗。”


    “先緊著大家。”


    梁二召手喚來兵士,吩咐他叫人。


    “這是,”彝族長一眼瞄到他手腕上的青紅色,忙一把抓住。


    “不小心弄破了,”梁二不在意的抽回來。


    “給我看看,”彝族長瞪起眼,重又把他手抓回來。


    仔細看完之後,他眉頭緊皺。


    “就是破了點皮而已,”梁二好笑不已。


    周圍,兵士們陸續經過,往後麵帳篷行去。


    彝族長瞄了眼周圍,拉著梁二去邊上。


    左右看了圈,見沒人留意,才壓住他手腕,用力的壓。


    破皮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紅。


    彝族長咬牙,再次用力。


    直到把他手掌都壓得泛出紅紫,才鬆開手。


    “我說沒事吧,”看著上麵幾乎看不見的血絲,梁二嗬笑。


    “便是這樣才不同尋常,”彝族長道:“你自己看看,你那傷口都什麽色了。”


    彝族長麵色凝重得厲害。


    見他如此,梁二也跟著緊張起來。


    “那會怎樣?”


    “我不知道,”彝族長搖頭。


    “這裏與我們那裏氣候有很大不同,有些東西,我們那裏都沒見過。”


    “這傷口有些不大尋常,我得去翻祖先的手劄,或許那兒有記錄也說不定。”


    梁二表情變幻了下。


    “會致命嗎?”


    對梁二來說,自己的性命並不重要。


    關鍵是,這裏絕不能失了統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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