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一刻,孟氏跟著柳福兒來到後衙。


    柳福兒很識趣,隻站了站就離開了。


    沒過多會兒,夫妻兩一前一後出來。


    孟氏挺著腰杆,腳下生風。


    金光燦燦的點翠步搖隨著她走動輕輕搖晃,鑲毛的大氅迎風鼓起,颯颯有聲。


    一旁,司空八郎蔫頭耷拉腦,整個人萎靡得好似鬥敗的公雞。


    其後仆從抬著早前抬進去的幾口大箱子,腳步沉沉的緊跟。


    兵士們盯著這對夫妻出門,低低竊笑司空八郎夫綱不振。


    卻不知,車子裏的孟氏一早解了大氅,正托著煎好的茶與司空八郎對飲。


    待到回到府裏,車子才一停。


    孟氏便冷下臉。


    係好大氅,她轉頭看司空八郎。


    司空八郎將適才被自己靠歪了的步搖正好,端量一下,滿意點頭。


    孟氏嫣然一笑,重新繃起臉。


    車夫因著兩人早前的事情,很是緊張。


    才一停下,便趕緊放了腳凳。


    孟氏撩了簾子,疾步下了腳凳,直奔二門。


    司空八郎小意跟下來,見小廝湊過來,急急交代一句輕拿輕放便追著孟氏而去。


    孟氏行的極快,沒多會兒便進了自家小院。


    司空八郎步步緊跟,待到進到裏間,他湊過去趕緊認錯。


    屋裏,幾個服侍的丫鬟詫異望來。


    孟氏冷著臉,把人打發出去。


    待到一切安靜下來,麵麵相對的兩人忍不住低笑起來。


    因著一路疾走,孟氏忍不住急喘。


    呼吸時,胸脯起起伏伏,一縷似有若無的熏香縈繞兩人周圍。


    司空八郎心生蕩漾,忍不住輕刮了下她膩滑的臉頰。


    溫暖又帶著些粗糙的觸感襲來,孟氏低呀了聲,抬眼見司空八郎定定目光,麵上一片緋色。


    司空八郎啞啞一笑,身體微傾,想要一親芳澤。


    門外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


    跟前服侍的丫鬟輕輕叩了兩下房門。


    扣門聲音不大,卻成功將旖旎徹底打散。


    司空八郎站起身,將手背與身後,緩緩往窗邊行去。


    孟氏以手背壓了壓臉頰,確定降下溫度,她輕咳了下,言簡意賅的道:“搬進來。”


    丫鬟心裏微凜。


    看樣子,娘子這一次氣得不輕。


    門輕輕推開,幾個婆子輕手輕腳的進來,將箱子搬進裏間。


    孟氏指了靠近司空八郎的角落,道:“放那兒。”


    “孟氏,你不要太過分了,”司空八郎麵色快速變幻幾下,冷聲道。


    孟氏輕哼一聲,別開臉。


    婆子們屏著氣,將箱子疊好,以平生最快速度退出。


    孟氏斜了眼門扉,指了指榻上小幾的茶盞。


    司空八郎拿起來,舉了舉。


    孟氏點頭,朝遠處一指。


    司空八郎擰眉。


    此等摔杯砸碗的行徑實在有些失禮。


    奈何孟氏十分堅持,他隻得照做。


    白淨的白瓷碰撞到雕花門板,發出尖銳的碎裂聲。


    門外,豎著耳朵的幾個丫鬟唬了一跳,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


    忽然,門一下子被拉開,丫鬟們忙不迭往後退。


    司空八郎立在門邊,冷睨幾個丫鬟,斥道:“還有沒有規矩,這月月例減半。”


    大年下的,往年大家的月例都是至少漲雙倍的。


    今年卻……


    丫鬟們心裏一陣淩亂,但其麵上卻不敢有什麽變化。


    司空八郎冷哼一聲,卷著冷風,衝出院子。


    孟氏從裏間出來,出神的望著司空八郎背影。


    丫鬟們小心翼翼上前,“娘子,外麵風硬,還是回去吧。”


    孟氏掃了眼,“看來我真是太慣著你們了。”


    孟氏聲音淡淡。


    丫鬟們卻都背脊發涼,臉色泛白。


    孟氏轉去裏間坐定,心裏暗自慶幸。


    這些人都是從家裏跟過來的,忠心倒是忠心。


    但以他們現下的狀態,若真大喇喇的把箱子挪來,保不齊被有心人套話,而說走了嘴。


    想到消息走漏,孟氏心頭凜然,同時打定主意,待到這件事完事,她定好好給這些人緊緊皮子。


    又兩天,年禮裝船,孟氏命人將箱子一並抬上船。


    老常安排好護衛的兵士,轉眼看孟氏。


    孟氏笑著微微點頭。


    老常暗自鬆了口氣,命船起航。


    孟氏望了眼滑入河道的樓船,轉身回去。


    老常就沒有那麽淡定了。


    他一直望著樓船,直到再看不見,才罷休。


    傍晚,司空八郎終於回來。


    未免旁人起疑,兩人刻意拉開了距離。


    待到入夜,兩人窩在照著厚厚錦帳的床裏竊竊私語。


    翌日,司空八郎神清氣爽的起了床。


    丫鬟們入內服侍,嗅到熟悉的氣味,一直緊繃著的心弦終於鬆了。


    孟氏從床上起來。


    由著她們服侍著套上衣裳。


    待到用過早飯,司空八郎換了身鑲毛長袍。


    年下時,先生和學子們多數都歸家,隻有幾個家離得太遠的,還在書院裏住著。


    司空八郎如今已是那裏的山長,每日都得過去轉轉看看,方能安心。


    孟氏送了他出門,回來便懶洋洋的歪在榻上。


    另一邊,柳福兒則是趕去府衙。


    才進門便接到兩兄弟來信。


    床弩已經試驗完畢,誤差不足半丈。


    這結果照比預期還有些距離,但已照比之前強上許多。


    兩兄弟拿不準,算是準還是不準,請示柳福兒到底何去何從。


    柳福兒捏著信,低著頭,腳跟對腳尖的丈量著進了廳堂。


    坐定後,她提筆寫信。


    此時不同別時,兩軍交戰之時,往往人數更能決定勝負。


    若床弩數量足夠,再以這等準頭,足可以秒殺徐家一整個先鋒營。


    徐家兵多,但並不好戰。


    若能組織一場足夠血腥,足夠震撼的衝鋒,徐家大軍定然膽寒。


    到時,便是不退,也可以拖到來年。


    柳福兒心裏盤算著,將信寫好,命兵士送走。


    三天之後,汴州、淮水以及武寧節度使封守正皆收到柳福兒來信。


    梁帥和周小六很是幹脆,見到信便命人去搜羅質地堅硬的木材。


    封守正則有些詫異,但他一直記得自己還欠著柳福兒一份人情。


    他隻略考慮了下,便命人去準備。


    很快的,三地便將木材匯集一處。


    此時,兩兄弟才剛剛抵達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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