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裏,郭郎中連連施針,另一軍醫幫忙按著四肢,以免程二亂動。。


    梁二過來,一眼就看到麵無人色,渾身打著擺子的程二。


    郭郎中滿頭大汗,急得不行。


    奈何,不論他如何施為,都無法緩解程二病情。


    眼見程二的呼吸越來越弱,梁二的眉頭越鎖越緊。


    鄭三再忍不住,上前兩步叫著程二,讓他務必堅持。


    但此時,程二已沒有意識,根本聽不到他說話。


    其後,彝娘子不知何時跟了過來。


    她歪著腦袋,從梁二身後探出來。


    瞄了眼,咂舌道:“這吃了什麽,瘴毒怎麽都悶在皮裏了?”


    梁二冷掃她一眼,繼續盯程二。


    郭郎中轉過了頭,看彝娘子。


    “你怎滴這麽說?”


    彝娘子指了指程二的臉,道:“我看見了就說了唄。”


    郭郎中頓時一振,忙起身長揖到底:“還請娘子賜教。”


    大約是從沒受過這樣大的禮,彝娘子有些失措的往後縮腦袋。


    梁二側身,將她讓了出來。


    鄭三上前半步,懇切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娘子若是有法子,還請救上一救,某這裏多謝了。”


    他也跟著長揖。


    “你們別這樣,”彝娘子俏臉通紅,扯著袖管,小聲道:“我救就是了。”


    她來到程二床頭的小幾,從腰上的荷包掏出把幹枯的草,兩手用力一搓,弄出些碎末。


    “這是,”郭郎中驚訝。


    彝娘子把碎末撥到手心,扒開程二的嘴,硬生生塞進去,又道:“給他灌點水。”


    接著又拿起郭郎中放在幾上的銀針,抓住程二的手指,挨個紮過去。


    確定都在冒血,她就去扯他鞋襪。


    鄭三趕忙上前,幫著脫了。


    行軍多時,這些大兵們都是隨便慣了的,洗腳洗襪子什麽的都是看心情。


    隨著襪套的剝落,一股嗆鼻的味道頓時彌漫開來。


    便是負責按著他的軍醫也忍不住側頭退避。


    彝娘子卻好似未曾聞到,直接捏著腳趾,依次紮過。


    看著她確認的挨個捏過腳趾,直到血珠不停的從傷口滲出。


    梁二目光微閃,一抹複雜自眼底一閃而逝。


    約莫兩刻鍾左右,程二低哼著減輕抽搐。


    負責按壓他的軍醫騰出手,抹了把頭上的汗。


    郭郎中再次扶脈。


    半晌,他一臉驚奇的道:“脈象好轉了。”


    他衝到彝娘子跟前,道:“敢問娘子,所用是何良藥?”


    “可否容老朽再看看?”


    “給你,”彝娘子爽快的從荷包裏摸出一小撮灰綠色的幹草。


    郭郎中如獲至寶,顫抖的伸了手,想要拿過。


    梁二抿了嘴,到底還是伸手按住。


    彝娘子轉頭看她。


    梁二肅著臉道:“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與你說。”


    彝娘子啊了聲,朝郭郎中一笑,顛顛跟梁二去帳外。


    “你說,”彝娘子歪著頭,眉眼彎彎。


    “前些日子,你阿耶曾拜訪與我,言若與梁家結秦晉之好,便會解我軍中瘴毒。”


    “但是我拒絕了,”梁二轉頭看她。


    “我知道,”彝娘子點頭,道:“阿爹說,你有妻室了,還有個十歲的兒子。”


    “十二歲,”梁二糾正。


    “好吧,”彝娘子道:“不過我不在乎。”


    梁二皺眉。


    彝娘子笑,“你是個大英雄,英雄本來就受人崇拜,有妻有子才是正常的呀。”


    “我們那裏,大英雄可都是三妻四妾的呢,我阿爹就是。”


    彝娘子笑得燦爛,眼底一派坦誠,顯然是真的這麽想。


    “可我不願,”梁二道:“我與我妻感情甚篤,隻願兩人扶持,相伴到老。”


    “所以,娘子美意,梁某隻能辜負了。”


    “這樣,”彝娘子嘟起嘴,道:“可是我都跟我的小夥伴說了,我的阿哥可是個大英雄呢。”


    “要是沒有阿哥,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梁二無語。


    婚姻大事,在她這兒竟如兒戲。


    彝娘子嘻嘻的笑,轉頭見鄭三撩了簾子看來,就道:“不然我幫你救人,你賠我個阿哥。”


    梁二看她,道:“我之外?”


    彝娘子見他趕忙強調,不由撇嘴。


    她皺皺鼻子,轉頭看撩了帳子看來的鄭三,道:“我走啦。”


    她腳步輕快的進了帳篷。


    梁二看著輕晃的帳簾,有些發懵。


    他是老了嗎?


    怎滴好像沒懂這孩子到底什麽意思!


    江陵城裏,柳福兒將才收到的紙條燒毀,隨口道:“讓那些郎中都散了吧,再把準備好的藥材收攏入庫。”


    兵士領命,去外麵辦差。


    柳福兒起身回府。


    梁康幾小隻正好也出門。


    幾人正在府門相遇。


    幾小隻拱手見禮,梁康上前,道:“阿娘是太累了嗎?”


    柳福兒笑了笑,道:“是有點,所以阿娘今天偷個懶。”


    梁康擔憂的看柳福兒。


    柳福兒笑道:“城外都料理清楚了?“


    梁康點頭,道:“這兩天莊稼就會成熟,我已經安排好了人,等到收上來,第一時間把糧食入倉。”


    柳福兒點頭,有些心不在焉的往門裏去。


    梁康幾人慢了兩步,瞄著柳福兒背影。


    汪四摸著下巴,小聲道:“我覺得姨姨有心事。”


    “你也覺得?”


    侯小郎趕忙湊過去,“我也是。”


    “那是什麽事呢?”


    梁康糾結著眉頭。


    今年風調雨順,幾地的收成都不錯,且聽葛大說,今年商鋪生意都很好,賦稅照比前幾年也會多上許多。


    有錢有糧,有匠有丁,按說阿娘應該高興才對,怎滴還會煩憂?


    梁康心裏冒著一個個問號。


    他拉住兩人,道:“咱們去府衙。”


    “好,”汪四郎也正考慮,聽到梁康說,他立刻答應下來。


    侯小郎眨巴著眼。


    他反正是兩人幹啥,他就幹啥的。


    三人轉頭,直奔府衙。


    沒出兩刻鍾,就打聽出柳福兒離開前的安排。


    梁康很奇怪。


    阿耶在嶺南,那裏時不時的會冒出瘴氣。


    所以這兩個月,阿娘很積極搜尋各式解毒藥材和郎中。


    怎滴又忽然就不用了呢?


    看來,問題的症結就在那封信上。


    梁康轉去鴿房,知曉那信是從賀州發來,便知是謝大所傳。


    他帶著兩人直奔府衙後街,謝大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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