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十一雙唇劇烈的抖動了會兒,才低啞著嗓子,道:“他當真這麽說的?”


    “這是自然,”柳福兒眉頭輕皺,顯得有些不悅。


    “我可是有書信為證的,騙你做什麽?”


    “那,”崔十一才起了個頭,就把話頭截住。


    畢竟那信是郎君寫給柳福兒,即便她是其遺孀,也不好貿然要求親眼一見。


    “你可是要看看?”


    柳福兒笑問。


    “可以嗎?”


    崔十一問得急切。


    “自然可以,”柳福兒笑答。


    “隻是我那些來往書信都是放在府裏的,等我下次過來,再帶來與你。”


    “好,”崔十一急急答應,再看柳福兒明顯帶著催促之意。


    柳福兒怎會看不出來。


    說了兩句話,得了崔十一保證,肯定配合包娘子調理好身體,這才離開小院。


    老方家的正等在外麵,見她出來,忙應上前。


    柳福兒略一點頭,道:“包娘子在哪兒?”


    “在後麵的小院,”老方家的很是麻利的把柳福兒引到散逸著藥香的院子邊。


    包娘子正和個紮著丫髻的丫頭曬藥材。


    見柳福兒過來,她示意小丫頭繼續,自己走過來開門。


    “最近過得怎麽樣?”


    “你不是看到了,就那樣,”包娘子冷淡的回了聲,轉身往裏走。


    柳福兒快速眨巴兩下眼。


    情況有些不對呀。


    包娘子今天怎滴不一見麵就拽著她扶脈了?


    她緊跟著包娘子進了屋裏。


    才要問崔十一病情,就見包娘子把脈枕擱在幾上,道:“過來。”


    “我好著呢,”柳福兒說著,還是乖乖的把胳膊放上去。


    包娘子沉著臉,扶過之後,收了脈枕,才道:“你是來問崔娘子的吧。”


    “正是,”柳福兒點頭。


    “她現在的情況,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隻能靠她自己,不過也隻是拖時間而已,”沒等柳福兒說完,包娘子便打斷她道。


    柳福兒咽了口唾沫,並沒有介意她的態度,反而十分小心的看她,道:“你怎麽了?”


    “我好得很,能怎麽了?”


    一聽這話,包娘子瞬時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就連聲音都高了幾分。


    “那就好,”柳福兒嗬嗬的笑,道:“我才想起,我那兒又治她心病的藥,我這就回去拿。”


    麵對滿臉陰雲的包娘子,柳福兒果斷開溜。


    包娘子淡淡嗯了聲,沒再說話。


    柳福兒出了門,朝曬藥材的小丫頭使了個眼色,便轉出院子。


    小丫頭往裏望了眼,見包娘子正在整理藥櫃,便跟著出去。


    柳福兒拉著她到院子看不見的角落,低聲道:“你師父怎麽了?”


    小丫頭眨了眨眼睛,道:“師父不讓我告訴別人。”


    對她這個答案,柳福兒半點也不意外。


    從打那次瘟疫之後,這小丫頭就對包娘子無有不從。


    便是她這個城主,在這丫頭跟前,怕連包娘子一根頭發絲都不如。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柳福兒語氣轉柔,帶著誘哄的道:“你看,你師父心情這麽差,定是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了。”


    “我好歹也是城主,說起話,辦起事還是有點分量的,”柳福兒微笑道:“你總不希望你師父一直這樣不開心吧。”


    小丫頭有些遲疑。


    柳福兒暗笑,繼續道:“而且,我也沒有讓你違逆師父的意思。”


    她指了身旁的一棵樹,道:“你要是有什麽話,不好對人說,就可以對它說。”


    “這樣說出來,你心裏也舒服呀。”


    聽到這兒,小丫頭徹底意動了。


    她轉頭看了眼院子,才調整了下站姿,一本正經的對著樹,道:“陳郎中來信了,好像是家裏要給他定親了。”


    “怎麽會?”


    柳福兒下意識脫口。


    意識到自己情不自禁,她輕咳著收聲。


    小丫頭看了她一眼,複又對著樹道:“前一陣子,陳郎中跟師父求過親,禮都送來了,不過師父拒絕了。”


    “為什麽?”


    柳福兒低聲嘀咕了句,剛好讓小丫頭聽見。


    小丫頭道:“陳郎中家裏不喜歡娘子拋頭露麵,媒人說,說是成親之後,就讓師父在家享福。”


    聽得這話,柳福兒冷哼一聲。


    還享福。


    真要論起醫術,陳郎中還不及包娘子呢。


    他有什麽底氣讓她享福?


    沒想到陳郎中竟然是這樣的人。


    柳福兒心裏暗自吐槽,手很是溫和的摸上小丫頭的丫髻,道:“好了,我走了。”


    她邁步往外行去。


    小丫頭摸著自己丫髻,望著柳福兒背影,小聲道:“但願你真能幫到師父。”


    柳福兒一路向外,直奔角門外的樓船。


    趕在傍晚時,趕回府裏。


    一通翻箱倒櫃,終於尋到徐四給她寫過的信。


    她帶著信趕去崔大郎那裏。


    崔大郎正在教兩小隻操琴,聽得童兒來稟,他出了課堂,過來道:“可是有事?”


    柳福兒點頭,攤開徐四的信道:“你可有自信將字跡描摹的一般無二?”


    崔大郎接過來,仔細看了遍,道:“他筆體有些特殊,給我三天時間,我試試看。”


    “那就好,”柳福兒鬆了口氣,指著其中一處道:“你把這裏添上一句,就說希望若有天自己不在了,也希望崔十一可以幸福快樂,無憂生活。”


    崔大郎瞬時明了這信是誰寫的,更知曉柳福兒打算。


    “她是與徐四朝夕相處的,對他的字跡定然十分清楚,想要蒙混過去,怕是不大可能。”


    “沒事,”柳福兒道:“你隻要能寫個七八分像就行。”


    崔大看她一眼,複又盯著信。


    柳福兒鄭重拱手,道:“此事關係到崔十一是否生出求生意誌,還望崔郎君多多幫忙。”


    崔大郎抿了抿嘴,神情明顯凝重了幾分。


    屋裏,梁康等了半天,也沒見崔大過來,便透過半開的窗欞往外張望。


    當看到是柳福兒時,他眼睛晶亮。


    等到崔大郎回來,他就跟屁股底下放了一把釘子似的,怎麽也坐不住。


    崔大這會兒也靜不下心。


    見學生也沒有心思學,便放兩小隻回去。


    梁康一本正經的跟著汪四郎行了禮,邁著小短腿出門。


    待到出了崔大能夠看到的距離,他一個歡跳,往柳福兒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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