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看似平靜無波的過著。


    田二娘一直躺在床上將養著,便是去歲也因病缺席。


    徐九心有愧疚,每日都過來正院,或坐會兒,或陪田二娘吃飯。


    足足月餘,隻偶然才去趟後罩房。


    如此便到了上元,田母借著兩家走動,探望女兒。


    打發了下人,田母便要說話。


    田二娘拉住她,溫柔道:“阿耶可還好?”


    “好呢,”田母明了女兒意思,笑著順著她話說。


    田二娘抬眼。


    思雨便出了門,繞著正院轉了一大圈,才回來朝她點了點頭。


    田二娘示意她去外麵守著,低聲道:“阿娘,查得如何了?”


    田母道:“那馬氏確實有些手段,竟與杜家郎君勾結,四郎君的事,她脫不開幹係。”


    田二娘垂了眼。


    她是知曉徐九對這位兄長態度的。


    這就可以解釋為何他早前大怒,之後又與其情意綿綿了。


    “還有件事,”田母遲疑了下,道:“不過這事有些玄乎,怕是那人胡唚。”


    “什麽事?”


    田二娘很是冷靜。


    “聽那茶樓夥計講,那馬氏在進徐家之前,曾頻頻出入茶樓,有幾次瞧著有些怪異。”


    “怎麽怪?”


    田二娘追問。


    田母咳了聲道:“就是那種事過度了。”


    田二娘詫異看田母。


    田母麵色泛紅,躲閃著。


    即便是親生女兒,可要討論這種問題,也是尷尬。


    田二娘腦子轉了轉,片刻醒悟。


    她挑了下眉毛,道:“確定嗎?”


    田母點頭,道:“那夥計喜歡喝酒,喝醉了倒是能套出些實話來。”


    田二娘眼眸閃閃,道:“這事莫要與旁人說,直接爛在肚子了。”


    田母抿了抿嘴,看女兒。


    田二娘露齒,淺淺一笑,道:“放心,我知曉自己要做什麽。”


    田母輕歎了聲,倒也沒想阻止。


    馬氏害得女兒從此斷了做母親的權利,便是再怎麽對她也是應該。


    田氏隻是擔心女兒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就得不償失了。


    “不然,過些時候,尋個老實的開臉,到時有了孩子,便抱到跟前。”


    “我會看著安排,”田二娘微笑。


    田母想再勸她幾句,但見她眉頭輕展,眼神堅定,便知她主意已定。


    她了解自己女兒,一旦下定決心,莫說九頭牛,便是把淮南城所有的牛都用上,也拉不回來。


    她輕歎著拉著女兒的手,道:“不管如何,家裏都是你的依靠,阿娘永遠都站在你這邊。”


    “阿娘,”一瞬間,田二娘淚雨滂沱。


    她倒進母親懷裏,捂著臉嗚咽。


    田母抱著她,也跟著流淚。


    可又能如何?


    淮南是徐家的,田家的功業也是徐家給的,她便是心痛得要死,又能如何?


    田二娘隻哭了片刻,發泄了突然湧起的情緒,便快速抹幹眼淚,露出一點笑意道:“阿娘放心,我已經不是給孩子的了,該怎麽做,我心裏有數。”


    田母看著她,道:“你可要真有數才好。”


    田二娘笑著點頭,目光轉向門口。


    思雨正探頭看來。


    田母朝她招手。


    思雨快步來到近前,道:“嬤嬤們回來了。”


    田母點頭,道:“我這就回了,有事就傳話,若真過不下去,”她咬了咬牙,道:“便是豁出去,也要換你個自由身。”


    “沒那麽嚴重,”田二娘笑道:“我如今的情形,想要再嫁,怕也沒人敢娶吧。”


    田母目帶哀色,嘴唇顫抖。


    田二娘拉了拉她,道:“郎君最近對我極好,我很知足。”


    田母沒能忍住,哽咽了聲。


    她急急轉了臉,連叮囑都沒能說,便快步出門。


    珠簾交錯碰撞,發出急促的響動。


    田二娘垂下眼,看著手邊繡著精致花樣的錦緞,麵上看不清什麽神情。


    思雨跟去外麵送客。


    嬤嬤端著熱漿進來。


    田二娘拿過,喝了一口。


    嬤嬤轉著眼珠,陪著笑道:“娘子,夫人可是有什麽吩咐?”


    “不過是勸我多多寬心,與郎君好生相處,再尋個合適人服侍郎君,”田二娘淡淡答了句。


    嬤嬤嗬笑,暗道田母上道,轉身收拾有些淩亂的軟褥。


    思雨從外麵回來,皺著眉頭道:“娘子這裏不用你了。”


    嬤嬤麵色微變,嘴裏笑著答應,眼睛卻惡狠狠的瞪著思雨。


    思雨適才被田母叮囑過,底氣正足。


    見嬤嬤不遜,她挺著小胸脯,反瞪回去。


    嬤嬤瞟了眼田二娘,見其並沒有阻止意思,隻得偃旗息鼓。


    錦簾輕晃著落定,田二娘轉了轉眼睛,示意思雨過來,又從床頭的小抽屜裏拿出個鼓鼓荷包,道:“平日裏莫與那些嬤嬤針鋒相對。”


    “沒事多去院外轉轉,跟她們好生玩吧。”


    “娘子,”思雨拿了荷包,看了眼外麵,低聲道:“娘子是要我與外麵人打好關係嗎?”


    田二娘微笑道:“盡管用,沒了就來尋我要。”


    思雨點頭,將荷包收入袖中,仔細遮掩好。


    門外很快傳來腳步走動以及婆子丫鬟們見禮的聲音。


    田二娘皺了下眉,腳快速一縮,立馬上床。


    思雨動作迅速的幫她蓋了被子,並在來人進來之前,把床帳擺弄整齊。


    門邊,徐九撩了簾子進來。


    見隻思雨坐在靠床的小杌子上做針線,便壓低了聲音道:“娘子可是睡了?”


    思雨抬眼,低聲喚了聲郎君,急忙擱了針線,見禮。


    徐九擺了下手,又重複問題。


    思雨點頭,同樣聲音低低的道:“才剛睡實。”


    徐九默了默,道:“小心伺候著。”


    他轉身往外去。


    思雨送他到門邊,確定他是往前院去,才回屋裏。


    田二娘已重新坐起身,正拿著一卷書在看。


    思雨重又坐回小杌子上,拿了針線來做。


    好似剛才徐九過來的事不過是嬤嬤過來問安一般的無足輕重。


    田二娘看了會兒書,擱下書卷,道:“怎滴不奇怪我為何不理他?”


    思雨抬眼,詫異道:“他對娘子又不好,為何非要理?”


    田二娘沉默。


    一個連小丫頭都看出來的事,她卻碰的頭破血流才醒悟。


    她抬手輕撫腹部,另一隻手緩緩的,緩緩的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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