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九越說越興奮,眼睛裏滿滿都是迫不及待。


    徐九緩了片刻,才道:“那裏水汽太盛,平日少有人過去。家裏也隻有臘月時才會陪長輩過去小住,那些看守的素來憊懶,想來這時還沒收拾呢。”


    “不怕,”徐九道:“咱們就那麽幾個,柳城主是客,不會四處遊玩。隻需把正院收拾出來便好,旁的地方便是不妥當也沒什麽的。”


    話說到這份上,再說拒絕不吝於駁了徐九。


    杜五雖然心裏不願,但既然早前已經妥協,也就不在乎再多一點。


    隻是想到要向柳福兒低頭,他就渾身都不自在,更沒有心情應付徐九。


    他道:“那邊要收拾出來,需得幾天時間。”


    “不急,”徐九笑道:“柳城主難得過來一趟,總要四處轉轉看看。”


    杜五扯了扯嘴角,道:“早前我與柳城主有些齷齪,我是沒什麽,就怕她還記在心裏。”


    “隻怕她不肯過來吧?”


    徐九眨巴眨巴眼,複又幹笑道:“不會,柳城主雖是女流,但行事一向大氣,不會計較這些。”


    “如此就好,”徐九微微一笑,好似沒聽出徐九不經意的弦外之音,起身道:“莊子那邊事情繁多,我還是親自過去,才能放心。”


    徐九笑著點頭,對他這樣的態度很是滿意。


    杜五拄著拐,緩緩出了茶舍。


    才一上車,便用力擲開拐杖。


    拐杖碰到對麵的廂板,彈跳著跌落。


    坐在外麵的車夫可以明顯感覺到後背的廂板一震。


    車夫頓時一凜,忙低聲吆喝著馬匹,力求把車子趕得穩些。


    “去城外,”走了小半刻,車裏傳來杜五冷淡的吩咐。


    車夫立馬答應,並調轉方向。


    茶舍裏,徐九慢斯條理的喝完茶,方才起身。


    而在館驛裏,柳福兒則在與鄭三就杜家展開討論。


    探子來報,杜家這幾年一直很是低調,便是在徐家出兵伐吳時,也隻是出了大筆錢糧財帛,作為支援而已。


    至於杜五,從打他被柳福兒砍廢了,就漸漸脫離杜家權利圈。


    如今已呈半透明的狀態了。


    大抵是鄭三很是信任自家人,聽得消息,便覺得雖然杜家十分可疑,但沒有武力為憑依,便是想要做什麽也根本無法成事。


    柳福兒卻很不讚同。


    她以為,杜家再不濟也是延綿幾代的世家,便是不曾大肆招攬過兵力,該有的護衛和小廝仆從中是不缺的。


    如果杜家有心,把這些人從小訓練起來,可比那些半途征召的兵士強悍得多,也忠心得多。


    杜家如今,在她眼裏,反倒刻意了。


    讓她覺得更加可疑。


    對柳福兒最後的結論,鄭三很不同意。


    他自己便是十六之後才入的伍,他對梁家就很忠心。


    鄭三鼓著腮,想駁斥。


    柳福兒又道:“當然,這取決於品行。”


    “有些人,不論多大年紀,他的品格讓他不屑此等行為。”


    鄭三挑眉。


    柳福兒微笑。


    鄭三圓滿了。


    他咧了嘴,嘿嘿的笑。


    柳福兒道:“把咱們的人全撒下去,務必把事情查透徹了。”


    鄭三唔了聲,起身出門。


    走到外麵,才反應過來。


    合著他又被柳福兒迷迷糊糊的說服了。


    徐家內宅,崔十一病得越發的重了。


    崔八郎帶了郎中過來問診。


    出來後,崔八郎見郎中沉沉的臉,頓感不妙。


    果然,下一刻便看到郎中搖頭,末了長歎一聲。


    崔八郎的心登時一跳,即便已經有了準備,但在這一刻他還是有了失重的感覺。


    他抓住郎中,聽到自己費力的問:“就沒有辦法了嗎?”


    郎中搖頭道:“早前郎中給她開得方子都是對症的,隻是她自己沒有生誌,旁人再努力,也無可奈何。”


    “不可能,你胡說。”


    崔八郎一直牢記崔十一說要報仇的話,現在大仇還不曾報,她又怎麽可能想死?


    郎中看他一眼,扯回袖子,道:“若不然,郎君再請旁人看看吧,老朽是無能為力了。”


    他帶著藥童,轉頭走了。


    崔八郎呆立良久,才用力搓了幾下臉。


    確定表情不再僵硬,才回轉進去。


    崔十一見他進來,便笑了。


    “可是郎中說什麽不好的了?”


    “你還知道,”崔八沒好氣的瞪她。


    崔十一嘴角揚起,因為纏綿病榻而憔悴枯黃的臉龐也跟著明媚幾分。


    “生死有命,沒法強求。”


    “怎麽是強求?”


    崔八郎道:“若你真個有求生念頭,又怎會是現下這般?”


    崔十一眼神飄忽一瞬,目光向邊上的衣架子看去。


    崔八跟著望去,見那裏正掛著徐四的衣袍。


    他心裏一酸,忙別開眼。


    此時,他真的理解了三兄所說的後悔。


    若時光可以倒流,他便是豁出性命,也不會讓這門親事做成。


    崔十一重又看向他。


    她伸了手,輕輕落在他擱在床邊的手背上,道:“能嫁他,我很高興。”


    崔八郎含糊的唔了聲,用力眨了幾下眼,才道:“柳城主來了,還去祭拜了四郎。”


    崔十一眼睛亮了亮,片刻又黯淡下來。


    她身居徐家內宅,卻連這樣的事都是被自家兄長告知。


    可見自己在這個家裏已被忽略成什麽樣子。


    崔八郎嘴有些笨,見她一臉懨懨的,便道:“我看那個柳城主很是重情重義,不如我去尋了她,把事講與她,請她幫忙?”


    “不可,”崔十一忙阻了他,隱帶血絲的眼睛極快的睃了眼屋子。


    崔八郎道:“放心,周圍沒人。”


    崔十一這才放了些心,低聲道:“我已經麻煩她良多,這些事還是咱們自己來。”


    “你呀,”崔八搖頭,與她討價還價道:“不說也行。”


    “下次我帶郎中來,隻要他說你好些,我便應你。”


    “你,”崔十一微惱的瞪他。


    “怎樣?”


    崔八郎微揚著下巴,一臉的混不吝。


    “聽你的,”崔十一很不情願的哼了聲。


    崔八郎大喜,忙確認道:“說定了?”


    崔十一點頭,心裏暗自與徐四道歉。


    為了女兒,與他相會的時間,也隻能往後拖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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