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外,徐九帶著一幹人等早早候著。


    而在據此不遠的船上,柳福兒正擰著眉頭看派出去的人傳回來的消息。


    此絹確實如馮成所言產量稀少,且隻供淮南一地的世家子享用。


    因為送得比較鬆散,具體名單他們需要時間才能統計出來。


    柳福兒撓了撓眉際,交代鄭三,“也不用把網撒得那麽廣。”


    她道:“隻把目標定在與徐大和徐九相關的人身上便好。”


    鄭三點頭,轉頭就去寫密信。


    沒多會兒,他便轉回,並帶來徐九派人來迎的消息。


    對此柳福兒並不驚訝。


    他們帶來的人並不少,對於現在的徐家來說,已是一個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估計這一路,他們走到哪裏,徐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柳福兒披了披風,與鄭三來到高台。


    遙望到徐九,她含笑一禮,忽的微啟唇瓣道:“你說,會不是有人看四郎與我交好,進而生了殺心,想要幫心愛的人討個公道?”


    “沒事,有我在,若他真的如此,便是拚上這一千來號,也不能讓他好過,”鄭三眉頭一凜,看向徐九的視線頓時充滿殺意。


    “你呀,”柳福兒低笑,道:“放輕鬆,我不過是說說。”


    “馬穎再怎麽受寵,也就是個妾,徐九腦子隻要沒進水,就不會做這種自毀前程的事。”


    鄭三搖頭,道:“不能大意,萬一呢?”


    柳福兒看他,嘴唇緩緩抿起,道:“若是真的,我自會料理。”


    鄭三眨巴眨巴眼,想說什麽。


    船已經緩緩的靠到阜頭。


    兵士上前,拉了船上跑過來的繩索。


    兩廂配合著,讓船靠岸。


    徐九闊步往船舷處行來。


    柳福兒咽下話頭,朝著徐九迎麵而去。


    徐九一直含笑,待柳福兒下來,他拱手道:“多年不見,柳城主風采更勝往昔,倒讓我無法直視了。”


    “九郎君謬讚了,”柳福兒含笑一禮,溫雅嫻靜。


    其後,一眾跟來迎接的官員見柳福兒這般,都在心裏暗暗道奇。


    看不出,杜家郎君便是折在了此婦人手中


    柳福兒向眾人含笑點了點頭,才轉向徐九。


    徐九立刻一禮,請她往一早準備好的館驛。


    館驛距此不遠,眾人隻行了小半刻便到了。


    館吏一早知曉此事,整間館驛都被其整理的一塵不染。


    安坐與正堂,徐九讓館吏上了茶來,又道:“這是雨前時采摘下來的嫩茶,你來嚐嚐,味道如何。”


    柳福兒微笑點頭。


    這些年來,徐四時常送新茶過去,想來自己這個習慣,徐家人也都是知曉的。


    淡淡的熱氣帶著茶葉的清香快速占據了整間廳堂。


    柳福兒端了茶盞淺啜一口,便擱了下來。


    徐九立時明了,此茶不合她口味。


    徐九一直沒有放棄拉攏柳福兒。


    尤其是她如今占據著四座大城,又是梁家兒媳。


    可以說,中原腹地,她完全能夠橫著晃。


    徐九隻隨徐四上過一次戰場,且還是為了馬穎。


    論戰功,他實在遜於徐大良多。


    為了彌補這一劣勢,他隻能想方設法的拉攏遠遠勝一方霸主的柳福兒。


    可要想拉攏人,第一點就是要讓其賓至如歸。


    便是此茶這等小事,也馬虎不得。


    徐九叫了人來,命他換茶。


    柳福兒叫住他,道:“我此番隻想過來祭拜摯友,不知現下可否方便?”


    “自是可以,”徐九看了眼天色,道:“隻是此時實在有些晚了,不如明晨我與你同去?”


    “如此,也好,”柳福兒很是從善如流。


    徐九很是識趣,立時起身,與柳福兒定了時間,就利落的走了。


    一眾跟著的官員也跟著他呼啦啦的出去。


    待到徹底清淨,柳福兒忽然道:“你覺得他可有可疑?”


    鄭三從邊上過來,點頭。


    “怎麽說?”


    柳福兒看他。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鄭三斜著眼,滿臉的鄙薄。


    柳福兒勾了勾嘴角,道:“徐大在前麵打得風生水起,估計族裏的風頭已經開始不對,他覬覦家主之位,又怎能按捺得住。”


    鄭三撇了撇嘴,暗道那小白臉一臉看香餑餑似的看著大郎,他又怎會不知是沒動好心眼?


    他這麽說,就是表明立場。


    絕不與其一個戰壕。


    柳福兒根本沒想那麽多,她從頭至尾的回想幾遍,才道:“我覺得徐九沒有可疑。”


    “為何?”


    鄭三下意識反問。


    柳福兒搖頭,道:“就是感覺。”


    “感覺是做不得數的,”鄭三很是意味深長的道:“早前我還感覺徐四是個不食煙火的,誰知他竟是個為了徐家連命都豁得出去的。”


    柳福兒沒有吭氣。


    她永遠忘不掉第一次看到徐四的場景。


    寬敞的馬車裏,他高冠博帶,大袖飄飄的安坐著。


    那姿態,真真是優雅如謫仙。


    她輕歎了口氣,搖頭道:“再去查吧。”


    鄭三領命,出了屋子。


    柳福兒揉了揉額際,轉去自己所住的屋舍,簡單盥洗一番,便歇了。


    徐家,內宅。


    寧氏在徐九一回來便把他叫了過去。


    聽說柳福兒此番就隻是為了祭拜,寧氏神情微鬆。


    “她倒是有情有義。”


    寧氏有些感慨。


    徐九垂了眼,不太喜歡寧氏以這種口吻說與徐四有關的人和事。


    他道:“現下,穎娘還沒尋到,我擔心若她提出想要看看,該如何是好?”


    寧氏想了想,道:“這個你不用管,若她真個提,便與她個嬰孩兒看看便是。”


    徐九點頭,身體微動,有心想走。


    寧氏叫住他道:“柳氏與你早前也隻有那麽一點交往,想要就此讓她有所傾向,怕是不成。”


    她道:“明日之後,你想法子邀她遊覽一番,倒是讓田氏作陪。”


    “她,”徐九輕輕重複了聲。


    寧氏看他一眼,道:“聽聞柳氏懷胎之時,也是懷相不好,或許她與田氏還能說到一處。”


    徐九抿了嘴,眼神微晃。


    寧氏警告道:“我可告訴你,若有誰在你耳邊出什麽幺蛾子,被我知曉了,可別怪我處置了。”


    “阿娘,”徐九一驚,忙喚了聲。


    寧氏哼了聲,住了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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