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盡可量平緩的前行著。


    隻是在行到贛水中段時,兵士來報,水位長漲,不知是何因由。


    崔五詫異。


    這些日子連個雨點也沒掉下,怎麽會突然的水位上漲了呢?


    崔八郎琢磨了會兒,眼睛幽黑的道:“你說,侯泰會不會把水路堵上,逼得城中內亂?”


    “不會吧,”崔五郎道:“城裏可是有上萬百姓呢?吳節度使素有愛民之名,他好歹也是其女婿,應該不會如此行事吧?“


    崔八郎掀了掀嘴皮子,道:“臨安那邊打得正熱鬧,王都尉又帶著人過去,兩廂匯合,得勝隻是早晚的事。我又把吳大打得都跑去南州邊界了,早前的大好局麵盡失,便是得了建州,他也不好跟吳家交代吧。”


    “你又知道,”崔五斜他。


    崔八郎笑道:“據我了解,侯泰行事從來都以穩妥為主,但他早前卻冒險行事,隻留些樣子貨,把吳大置於險地。”


    “想來,他是急了。”


    說到這個,崔五也是點頭,讚同他的觀點。


    崔八郎道:“我猜他應該準備回援的,隻是王都尉突然離城,他窺到機會,這才臨時折返,想將吉州拿下,進而成為建州的屏障,抵禦劉家。”


    崔五輕歎,道:“也就是說,若王都尉不走,也就沒有吉州之危,四郎也不必長途奔波,來此一遭了。“


    崔八郎鼓著腮幫,點頭。


    床榻上,徐四低低哼了聲,纖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兩兄弟立刻打住話頭。


    崔八郎一個箭步竄去門口,叫兵士去喊郎中過來。


    崔五則俯身上前,低聲道:“四郎,可要喝些水?”


    徐四微微掀開眼簾,半晌才辨認出是誰。


    他微微搖頭,裂開幹幹的嘴角,道:“到哪兒了?”


    “明日晚上便進吉州地界,”崔五低聲回答。


    崔八郎回來,正聽到這句。


    他頓時就火了。


    “你是不是腦子不正常,都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關心這個。”


    徐四看向他,道:“我是徐家子,徐家有難,我怎能不關心?”


    “你,”崔八郎眼眶泛紅,咬著牙才忍住眼裏的酸澀,道:“我知道你姓徐,可你除了關心徐家,是不是也該關心一下自己?”


    徐四淺笑,道:“覆巢卵滅,先有徐家,才有我徐四,正如崔家立世,也才有揚名與外的崔家九郎。”


    “什麽揚名與外,那些玩意兒,我從來都不稀罕,”崔八郎嘀咕,轉過頭,用力抹掉眼角的濕潤。


    崔五拿起茶瓶,到了杯溫水,送到徐四嘴邊。


    徐四抿了口,道:“如今,外麵情形如何?”


    崔八磨了下後槽牙,想要開口。


    崔五以眼神止住,攤開拿著的紙條,道:“吉州又來信,問幾時能到。”


    徐大輕輕合上眼,緩而輕的呼吸著。


    崔五等了片刻,又道:“兵士來報,河道水位上漲,不過這兩天並沒有落雨,也不知是何緣由。”


    徐四動了動嘴唇,有氣無力的道:“八郎,你覺得呢?”


    崔八哼了聲,見崔五瞪自己,隻得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我猜是侯泰截斷水源,想逼得城中內亂,這邊不過是殃及而已。”


    徐四輕扯嘴角,道:“不錯。侯泰既然在這兒,就代表臨安無援,大兄得勝不過是早晚的事。”


    “臨安失守,吳家被逼逃離,他定會背上擅自行動的罪責。吳節度使看似寬仁,實則最為計較,他為其女婿多年,定然心中有數……”


    徐四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氣息也跟著亂了,餘下的話怎麽也沒力氣說下去。


    崔八郎撇著嘴瞧他急喘,雖然怒其腦子打結,但也還是心生不忍,便道:“這些不用你說,我們也都知曉。你還是說說打算怎麽辦吧。”


    徐四閉著眼,緩了好一會兒,才道:“照現在著情形來看,也沒什麽法子可想了,也隻能打了。”


    聽得這話,崔八郎站直了,無語的道:“若就這樣,我來就行,你又何必過來?”


    還弄得現在這般半死不活的。


    徐四道:“侯泰身經百戰,臨陣對敵,他勝你良多。”


    “你別瞧不起人,”崔八郎很是不服氣。


    家中兵書足有兩大間,每一本都要被他翻爛了。


    說他對敵不成,那早前打吳大郎跟逗雞攆狗似的是誰呀。


    “八弟,”崔五皺著眉頭,瞪他。


    崔八郎不忿癟嘴,道:“我若跟他對陣,我敢說定會得勝而歸。”


    徐四扯了扯嘴角,道:“好,你別急,我會給你機會。”


    說完,他便再沒有說話,隻鼻息淺淺,似乎睡去。


    “幾時?”


    崔八郎並沒察覺,還在問。


    崔五忙止了他,往門外指了指。


    崔八郎躡手躡腳上前,聽了片刻,才往外行去。


    崔五將帳幔落下,隨他出去。


    待到扣上艙門,他轉了頭,見崔八郎正往下麵的艙室去,便叫住道:“四郎擔心的沒錯。”


    “五兄,”崔八郎撅嘴,道:“我可是你親弟弟,你怎能長他人誌氣,滅我威風。”


    “你有什麽威風可言?”


    崔五道:“怎麽?打了兩場小仗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


    “我哪兒有,”崔八郎低聲嘀咕。


    崔五道:“你可知侯泰今年多大?”


    他沒等崔八答,又道:“你還沒開蒙,他就已經上陣廝殺了,論對敵經驗,他轉轉腦子,就能把你唬了。”


    崔八郎很不服氣,道:“臨陣對敵講究的是排兵布陣,定謀變策,隻要反應機變,法子得當,便是再老道的戰將也會陰溝翻船。”


    “你還強,”崔五道:“要不要我修書給三兄,讓他過來?”


    “別,我錯了還不行?”


    崔八郎趕忙堆著笑臉求饒。


    崔三郎性情儒雅,卻也方正,崔八郎性子跳脫,沒少被崔三郎敲打。


    崔五郎便是知曉,才把兄長搬出來。


    不過也隻是那麽一說,既然小弟服軟,他也便就此揭過。


    崔八拉著扶手,要往下去。


    崔五郎道:“這仗要怎麽打,你就聽四郎的。切記,萬勿擅自行事。”


    崔八郎答應著,往下走。


    崔五目送小弟,直到看不到他身影,方轉去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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