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兩較力,毫無意外的,梁康輸了。


    吃過飯,柳福兒帶著梁康去甲板上散步。


    才走到船尾,便見兵士抱著信鴿兒急匆匆過來。


    柳福兒叫住他,道:“什麽事?”


    兵士將才收到的竹筒遞過去。


    柳福兒打開,搖搖頭。


    兵士等了一瞬,見柳福兒沒有吩咐,便行禮退下。


    柳福兒帶著梁康轉回艙室。


    梁二擱了長槍,道:“這麽快就回來了?”


    柳福兒將紙條遞過去,道:“你猜對了。”


    梁二掃了眼,笑道:“徐大也就那點本事,我用腳趾頭都想到了。”


    柳福兒斜他,道:“那你用腳趾頭想想,誰會贏?”


    梁二嘿笑,湊到近前,道:“我要說對了,你該怎麽辦?”


    “你說怎麽辦?”


    柳福兒笑問。


    梁二手一指,道:“兩個月,這小子都在自己屋裏睡。”


    梁康眨巴著眼,看指自己鼻間的手指,磨了磨牙,啊嗚一口。


    梁二哎了聲,急忙抽手指。


    梁康用勁不小,牙幾乎都要嵌到肉裏,梁二這一動作,帶得他往前踉蹌。


    柳福兒唬了一跳,急忙抱住梁康道:“快鬆口。”


    梁康開始還不肯,但聽柳福兒說牙會掉下來,才唬得鬆開。


    梁二呲牙,抽筋樣的抖著手指。


    柳福兒急忙扒開梁康小嘴,看他才剛長得齊整的幾個小米粒牙都還安好,才算放心。


    梁二抽著氣,看手指。


    略帶薄繭的手指上,清晰印著四個整齊印子。


    梁二氣得不行,道:“小子,你要是力氣夠,是不是要把它咬斷?”


    柳福兒抬眼,見上麵的牙印,咧了下嘴。


    她有些用力的拍了下梁康,道:“這壞毛病跟誰學的?”


    梁康十分委屈。


    阿耶不讓自己跟阿娘睡,阿娘不訓阿耶,還來打自己。


    他噘著嘴,一尥蹶子,轉頭跑了。


    柳福兒猝防不及,被晃了下,道:“你要去哪兒?”


    梁康跑得頭也不回。


    潤娘急忙奔過去。


    梁二把柳福兒扯起來道:“別理那小子,三天不打,皮鬆了這是。”


    柳福兒瞪他,道:“你打他一下試試!”


    見柳福兒要動真氣,梁二立刻把手指舉到柳福眼前,道:“都這樣了,我還敢打他?”


    過了這一會兒,印子變得殷紅無比。


    看著倒有幾分嚇人。


    柳福兒心疼的捧著道:“很疼吧?”


    梁二嗬笑。


    槍林箭雨裏過來的,哪裏會在乎這些。


    但看柳福兒目光盈盈望來,他立時皺起眉頭,道:“不疼。”


    “都是肉長的,哪兒能不疼?”


    他這麽說,柳福兒反倒覺得他是硬撐。


    她輕輕吹了幾下,蔥白樣的手指按了按,道:“疼嗎?”


    “不疼,”梁二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柳福兒的動作頓時更加小心了。


    入夜,到了就寢之時。


    習慣身側趴在一個緊攬著自己腰的小人,今天突然不在,柳福兒反倒睡不著了。


    在不知翻了多少個身後,梁二低聲道:“不然把他叫來吧。”


    柳福兒默了默,道:“不了,他總要習慣長大。”


    梁二勾了勾嘴角,很是滿足的抱著柳福兒,閉上眼。


    門外,忽然傳來幾聲小心翼翼的叩門聲。


    柳福兒一骨碌起身,聽了一瞬,道:“外麵有人。”


    梁二暗自磨了磨牙,也跟著坐起來。


    門外,又有幾聲叩叩響動。


    柳福兒腳趾動動,又忍了下來。


    梁二低聲道:“放他進來?”


    柳福兒抿了抿嘴,道:“不放。”


    梁二竊喜。


    也幸好屋裏漆黑,柳福兒看不見他嘴角的笑意。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再次響起敲門聲。


    柳福兒想了想,下床,開了門。


    月光澄澈,落在甲板上,也灑在了小小的人上。


    看到是柳福兒開門,小人眼睛裏水汽彌漫。


    “阿娘,”他癟著嘴,帶著哭腔的喚道。


    柳福兒心一抖,但她還是冷著臉,道:“找我有事?”


    梁康搖頭,想想又點頭。


    柳福兒便道:“那,什麽事?”


    梁康軟軟的道:“我是來給阿耶認錯的。”


    “這樣,”柳福兒側開聲,道:“你阿耶在裏麵。”


    梁康小心翼翼的看了柳福兒一眼,邁過門檻。


    裏間,梁二已點起了燈燭。


    明亮的燈光,將父子兩人的表情都照得分明。


    梁康走到近前,撩了袍腳,跪在地上,道:“阿耶,我錯了。”


    梁二抬眼,看了立在門邊卻不進來的柳福兒一眼,道:“錯哪兒了?”


    梁康低著頭,糾結的扭著手指,道:“我不該咬阿耶。”


    “就這樣?”


    梁二追問。


    梁康頭又垂了垂,低聲呢喃,“資父事君,曰嚴與敬。孝當竭力,忠則盡命。”


    “我沒有做到。”


    梁二微微點頭,道:“知道錯了,以後便時時警醒,再不犯才行。”


    “是,康兒謹記,”梁康繃著小臉,一本正經的行禮。


    其後,柳福兒趕忙示意梁二。


    地上涼,趕緊讓孩子起來。


    對於娘子的要求,梁二哪裏敢違背。


    他拉了梁康起身,感覺到小手冰涼,便道:“在外麵站多久了?”


    梁康搖頭。


    他一心想著阿娘和阿耶,根本沒顧上想別的。


    潤娘忙接口道:“小郎君已經占了小半個時辰了。”


    這麽久。


    柳福兒忙上前,握著兒子冰涼的小手,示意梁二趕緊讓位置。


    寬了衣裳,重又躺回平日安睡的地方。


    梁康依戀的抱著柳福兒的腰,合上眼。


    沒多會兒,便睡著了。


    柳福兒也在片刻之後,進入夢鄉。


    梁二略微收了收手臂,無奈的歎了口氣。


    也罷,看在這小子小的份上,就再容他幾年吧。


    船上的日子安寧愜意。


    柳福兒深感梁康需要調教,便趁著這段時間,或明或暗的糾正著。


    某個傍晚,梁二從外麵進來,將新收到的消息遞給柳福兒,道:“徐家要勝了。”


    柳福兒打開紙條,見上麵寫著,兩軍短短四日,打了兩場,劉家勉強將敵軍打退。


    她看了眼梁二,把另一張打開,訝道:“侯泰竟然占了衞州。”


    梁二咧嘴笑道:“這回徐大可坐蠟了。”


    柳福兒點頭。


    衞州距離饒州並不是很遠,重要的是,那裏就在吉州與饒州之間,且位置還偏東。


    若吳家有心搗亂,徐家就得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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