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過,便是立秋。


    按照慣例,農忙過後,各家都要張羅家裏的大事。


    隻是今年瘟疫橫行,流民遊蕩,江陵城的收成十分慘淡。


    百姓們認定今年不是個好年頭,一致將添人進門一事往後順延。


    謝大心裏也有計較,便在某天柳福兒來府衙時,提及這事。


    柳福兒對這些講究並不是很在意,便問:“你怎麽想的?”


    謝大笑道:“一年變數太多,還是早些把事辦了,心裏穩當。”


    柳福兒笑眯眯道:“正巧我前兩天才去問了大師,下月初六是個好日子。”


    她道:“梁二應該也在,還能一同參加。”


    “也好,”謝大點頭,道:“物什什麽一早就齊了,如此我便著人把東西挪過去。”


    兩人商討了細節,便去各自準備。


    待到成親那日,柳福兒和梁二一早便趕到王二的小院。


    待到王二迎親回來,兩人便以大家長的身份主持。


    第二天一早,王二帶著謝小娘子過來見禮。


    柳福兒送了對手鐲,溫和的道:“你們兩個少時都吃了不少苦的,以後要互敬互愛,一起好好過日子。接下來的餘生,你們要相互扶持。”


    謝小娘子用力點頭,溫馴的接過錦盒。


    梁二就嚴肅的多。


    “對娘子好些,早點開枝散葉。”


    王二點頭,“知道了,姐夫,我會努力。”


    聲音響亮的,便是立在門外的丫鬟都轉頭來看。


    謝小娘子窘得臉頰泛紅,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柳福兒薄嗔的白了梁二一眼,心說,這種話等到兩人獨處的時候交代一聲也就是了,哪有當著新嫁娘的麵,大張旗鼓的說呀。


    入夜,柳福兒處理這幾天積下來的公文。


    梁二在她跟前轉悠了一圈,又一圈。


    柳福兒擱了公文道:“你有事?”


    梁二轉過來點頭,兩隻眼睛巴巴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柳福兒輕吸了口氣,道:“我不是不讓你走,隻是再過幾天山南那邊糧食就收了。我一早就跟魏節度使打了招呼,他會想辦法留下一船。”


    她道:“你帶著一起過去,到入冬前應該夠了。”


    “娘子,”梁二瞪大眼。


    梁帥在外行軍已大半年,唐皇能號令的地方有限,邊關的糧草從來都十分緊巴。


    尤其今天流民四下流竄,各城郡的收成皆影響巨大,唐皇能分出來的糧定然就更少了。


    隻是如今但凡隻要不傻,就都知道糧食的珍貴。


    魏堰素來精明,怎滴會這麽輕易就答應了?


    梁二道:“你用什麽與他交換?”


    “能有什麽?”


    柳福兒笑道:“你忘了,我旁邊有個供不應求的大山,隻要從那兒運一船回來,便夠糧食的錢了。”


    柳福兒所指,便是距此不遠的尋陽。


    早前瘟疫蔓延,段郡守佯作全然不知,還拒絕收留流民,反而趕往江陵的恩情,她可是要報答的。


    “辛苦你了,”梁二摸摸她耳垂,柔聲道。


    “為了你,不辛苦,”柳福兒笑回。


    梁二一臉感動,抱住她,柔柔的親吻。


    柳福兒淡笑領受。


    翌日,柳福兒來到府衙。


    謝大遞給她一封朝廷下發的公文。


    柳福兒一掃而過,道:“峽州和襄州都離咱們這兒不遠,既然他們也爆發瘟疫,怎滴不派人過來求助?”


    謝大將公文收好,道:“有件事我沒與你說。”


    他道:“年前時,我經過峽州,咱們的船險些被扣。”


    柳福兒眯了眯眼。


    謝大笑道:“我猜他大抵是覺著咱們不會援手,這才繞了個彎子。”


    柳福兒輕哼一聲,心裏萬分鄙薄。


    她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人嗎?


    她道:“那襄州怎麽回事?我記得那位郡守跟梁家關係不錯。”


    “聽說早在年初,兩家就結成親家。”


    柳福兒微張了張嘴。


    所以他們這是要聯手了?


    想想兩州所處位置,柳福兒頓時不好了。


    她道:“我去尋包娘子,你立刻尋些好手跟船,讓他們護送包娘子去劍南。”


    謝大道了聲是。


    柳福兒腳步匆匆的直奔包娘子那間藥香滿溢的小院。


    包娘子正在曬藥,見她過來,便撒手過來,道:“怎滴了?”


    她十分自然的把手搭在柳福兒腕上。


    柳福兒一翻手,拉住她,道:“把早前整理的,關於這次瘟疫的記錄和方子拿著,我送你去劍南。”


    “去哪兒作甚?”


    包娘子詫異。


    柳福兒心急,便道:“你先去拿,咱們路上說。”


    包娘子隻得帶著東西隨她出門。


    路上柳福兒將兩州特地兜了個圈子的事講了,又道:“這是千古揚名,造福一方的功德。誰能擔保沒人起貪念?“


    她道:“為了以防萬一,我也隻有小人一把。”


    “你帶著東西過去,不管怎麽樣,也不能讓別人把你們的功績給占了。”


    包娘子側目盯著她,笑了。


    “你笑什麽?”


    柳福兒瞪她。


    包娘子搖頭,道:“你該不會是覺得他們故意找唐皇來壓你,才故意找事。”


    “我是那樣的人嗎?”


    柳福兒死咬著牙不認。


    包娘子失笑,沒揭穿她的嘴硬。


    柳福兒道:“峽州襄州兩城剛好一南一北夾著河道。”


    “他們聯手正好形成一道屏障,萬一他們使壞,完全可以把江陵擋在外麵。”


    “這對我們十分不利。”


    包娘子點頭,心說這跟她去劍南搶占先機有什麽關係?


    柳福兒道:“你們可是拿生命救人,總要讓人知曉到底是誰做的吧。”


    包娘子搖頭。


    好吧,算她解釋通了。


    她道:“那城裏的郎中呢,也都一並署名?”


    柳福兒點頭,道:“這個我一早就準備好了,你把單子一並送去就行。”


    兩人說著話,來到府衙。


    謝大已立在院子裏等著,見包娘子過來,他將手裏的信遞過去,道:“把這個交給朱小郎,他知曉該怎麽做。”


    包娘子謝過,將信收好,沿著角門去阜頭。


    謝大叫住柳福兒,道:“我有些想法,想與你商量一下。”


    “什麽事?”


    柳福兒朝包娘子擺了擺手,往謝大跟前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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