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瞧見門口幾人陌生,急忙屈身見禮。


    見她行的是婦人禮,柳福兒挑眉。


    船家待眾人進來,便去院裏的大缸。


    看了一眼,他笑嗬嗬的道:“漁娘,缸裏的魚可以下鍋了。”


    眾人含笑,漁娘笑道:“前兩天打上了的,已經去了土性,味道正好。”


    仲六摸出荷包,交代她看著置辦。


    漁娘笑著推回去,道:“郎君莫急,待我做好了,郎君且看賞就是。”


    竟然這般有自信?


    司空八郎微微挑了挑眉毛。


    柳福兒笑嗬嗬的牽著汪四郎進屋。


    坐定之後,菜色很快上來。


    柳福兒不喜生食,便將魚鱠推開,隻喝魚羹。


    淡淡的魚香與米香融合在一起,魚肉細嫩,米粒彈牙,入口鮮香。


    柳福兒吃得眉頭舒展,食指大動。


    沒多會兒便喝了一小碗。


    赤槿趕忙過來幫她盛了小半碗,並道:“娘子,時辰不早了,再吃怕是要積食。”


    柳福兒笑著點頭,道:“這是在外麵,不必拘謹。”


    赤槿攏了袖子,坐去自己的桌前。


    對麵,司空八郎吃得也開懷,不但把魚鱠吃完,還將魚湯喝了大半。


    擱了調羹,他舒坦的歎了口氣。


    雖未點評,但已不言而喻。


    仲六起身出去打賞。


    漁娘言道:“我這兒收拾一下也是客舍,幾位要不嫌棄,就再此留宿一晚,明早吃了飯再動身也不遲。”


    仲六征求柳福兒和司空八郎的意見,方才答應。


    漁娘躬身,從牆壁邊拉出個類似屏風的物什,幾下固定,便當真成了單獨而居的幾間屋子。


    一連跑了幾天,大家都疲乏得很,簡單梳洗一般,便就地歇了。


    第二天一早,眾人在微甜的香氣中醒來。


    漁娘一早在院中設了桌案,見眾人都起了身,她忙將早飯端上。


    不同昨晚的大菜,今早隻是簡單的白粥並幾塊小巧的魚餅。


    粥的火候到位,魚餅處理得極好,一點小刺都沒有,且軟糯回甘,半點魚腥都沒有。


    同樣的魚能做出幾個味道,這手藝確實極好。


    柳福兒轉眼看麵前的簡陋屋舍,在漁娘來送清口的甜湯時,問道:“你在這裏月入幾何?”


    漁娘笑道:“說不好,有時一貫有餘,有時便用魚肉和山裏的果子飽腹。”


    柳福兒點頭,道:“若我每月給你兩貫,你可願隨我去別處?”


    漁娘嘴角翹起,眼眸垂下,半晌她還是搖頭道:“多謝貴人美意,隻是漁娘生性粗鄙,注定過不得好日子。”


    柳福兒看她一瞬,笑了笑。


    她看重漁娘手藝,想帶她回去給康兒做輔食,不過既然她不願,那就算了。


    “不知娘子的食方賣不賣?”


    柳福兒側頭,赤槿立刻遞上個荷包。


    柳福兒道:“我家中有小兒,甚為挑嘴,娘子若是肯賣,我願高價購買。”


    “娘子盡可放心,這方子隻有一人知曉,絕不會私下外傳。”


    “自是可以,”漁娘笑了,當下便將食方背出。


    柳福兒眨巴眨巴眼,扭頭見赤槿正擰著眉頭,努力記著。


    她擺手,道:“可有筆墨,讓我們摘抄?”


    漁娘點頭,進了屋裏,很快拿了文房四寶過來。


    赤槿忙接過來,埋頭記錄。


    漁娘忙過去,盡量將方法說得詳盡。


    柳福兒無視,便歪頭看硯台和略顯粗糙的紙張,有些好奇。


    這漁娘,自己尚且不能果腹,卻還留著這些東西。


    再見硯台邊緣光滑,內裏卻殘留著經年使用後的痕跡,柳福兒轉開眼。


    或許這邊是她寧可貧困也要堅守在此的理由。


    很快,赤槿停筆,吹幹墨跡,方才收好。


    收了銀錢,漁娘送上一小小紙包,道:“這是我昨晚炙出來的魚幹和些幹餅幹菜,還請貴人笑納。”


    柳福兒含笑,待赤槿拿過,道:“日後你若想換個地方,不妨去江陵轉轉,那不缺魚,便是支個攤子,也夠你嚼用。”


    漁娘笑而不語,屈膝送眾人出去。


    篷船悠悠,一連幾日,眾人皆在船上解決吃住,終於在某個傍晚,趕到了興元府的附近。


    因著沒有過所,船家不敢去卡口,隻遠遠的尋了個阜頭停靠。


    下了船,柳福兒遙望遠處的高牆,其上兵士森然而立,儼然一副戰前戒備的模樣。


    司空八郎望了眼空蕩蕩的卡口,低聲道:“早前每逢早晚,卡口都要排長隊,少說也許兩刻鍾才能進城。”


    柳福兒吐了口氣,道:“但凡戰亂,波及最深的便是百姓,受益最少的也是他們。”


    幾人沿著被草木遮掩半邊的小徑往城門行去。


    幾近天黑才來到城門口。


    才要進門,就見兵士已將城門拉起半邊。


    幾人急忙奔到跟前,司空八郎微喘著拱手:“還請兩位抬手,容我等入城。”


    “時辰到了,等什麽等,晚了你代我吃杖?”


    左邊兵士大字不識,最煩說話文縐縐的,當下瞪著眼睛斥道。


    仲六明了,對付這等人,什麽話都不如錢實惠,他忙從袖裏拿出個荷包。


    右邊的瞄了眼荷包的鼓漲程度,接過來,道:“快些。”


    幾人忙快步進去。


    左邊兵士哎了聲,道:“把你們過所拿來。”


    幾人哪裏有那等東西,柳福兒側目。


    赤槿忙從懷裏摸出個印信,連帶封信遞過去,道:“我們奉密令前來送信,幾位可要查驗?”


    兩兵士皆有些茫然。


    左邊兵士道:“既然沒有過所,你們便不能入城。”


    他作勢要趕幾人出去。


    右邊那兵士捏了捏荷包,轉了轉眼睛。


    他拉住同伴,去一旁道:“這些人既然有銀錢,那就不是流民,至於其他,府衙裏自有人過問。”


    “可是,”左邊兵士還在遲疑。


    “可是什麽,”兵士將荷包打開,倒出銅板,道:“瞧瞧,隨手已給就夠咱們半個月的軍餉了,這樣的人,你還怕他們不弄個正經身份?”


    左邊兵士終於被說服。


    兩人重又去關城門。


    司空八郎見兩人頭也不回,便道:“走吧。”


    柳福兒轉頭看兵士。


    司空八郎咧嘴,道:“這就是默許了。”


    柳福兒微微點頭,複又搖頭。


    就這守衛,也就做做麵子工夫,該進的細作一個也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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