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吧,”柳福兒嗬笑。


    早上時,他們說的並沒有什麽了不得的。


    便是汪奐知曉了也無妨。


    汪三郎癟了下嘴,道:“你們要打仗,就需糧草,你帶著我,我外祖是戶部侍郎,他可以幫你們想辦法。”


    關於政事,他多少聽父兄提過兩句。


    柳福兒點頭,道:“這個條件倒還不錯。”


    赤槿蹲在篝火邊,細微的火苗在她的嗬護下,漸漸壯大。


    明亮的火光將周圍照亮,也照亮汪三郎的麵容。


    眼見他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暗喜,柳福兒笑了。


    “隻是那是梁郎君和魏節度使要關心的,我一婦人,關心那作甚?”


    汪三郎嘴巴微張,再度發懵。


    是啊,他忘了,她又不帶兵,那人可是稱她為夫人的。


    柳福兒微笑擺手,道:“這兩人跟我關係都不大,你需得拿出打動我的條件。”


    汪三郎扭著眉頭,搜腸刮肚了好一陣兒,也沒想出法子。


    但他又不想放棄這次機會,便道:“我小弟還在外麵,我不放心他在外太久。我能讓他過來,再想嗎?”


    柳福兒點頭。


    汪三郎咧嘴一笑,快步轉去林中,片刻帶著汪四郎過來。


    奔波一天,汪四郎明顯疲乏許多,一張小臉泛著淡淡的青灰。


    柳福兒朝他招手,道:“過來這邊坐。”


    汪四郎仰頭看兄長。


    汪三郎心裏一動,輕輕推了推他。


    汪四郎挪步來到柳福兒跟前,抱著兩個小手見禮。


    柳福兒微笑點頭,拉了拉他小手,感覺有些濕涼,便讓赤槿把早前留下來的烤肉重新熱了,夾在微軟的胡餅裏,遞給他。


    汪四郎很是乖巧的道謝,拿著胡餅,咽著唾沫也要拿給兄長。


    柳福兒拉住他,道:“你三兄在思考問題,不方便吃。”


    汪四郎眨巴眨巴眼,去看汪三郎。


    柳福兒微笑同看。


    汪三郎隻得笑道:“你吃吧,我正在想事,吃東西就會打斷思路了。”


    肚子傳來一聲細微的咕嚕。


    汪三郎不由赧然。


    柳福兒彎起唇角,示意赤槿給他送去胡餅。


    赤槿將並烤熱了拿去。


    汪三郎拱手謝過,卻沒有接。


    他上前兩步,道:“夫人,我熟知長武、壽縣以及周圍地形,若夫人歸屬的大人有意,我願為馬前卒,為大人收複失地。”


    他說完,便緊張的盯著柳福兒。


    柳福兒笑了笑,示意他吃東西。


    汪三郎心頭一鬆,拿過赤槿遞來的胡餅,大口吃了起來。


    火堆邊,汪四郎見狀咧了嘴一笑,也跟著大嚼起來。


    柳福兒招手,示意汪三郎過來。


    待到兩人吃飽喝足,她道:“你們此番是怎麽過來的?”


    汪三郎默了默道:“便是從你們要去的方向過來的。”


    “從鳳州?”


    柳福兒微驚。


    汪三郎點頭,道:“阿耶不同意大伯……他作亂,想要告示外祖,不想被他知曉,不但截了書信,還製造意外殺我父兄。”


    “阿娘察覺不妙,忙與家仆帶我和小弟離開,卻還是慢了,為護我二人,阿娘和家仆皆已亡故。”


    汪三郎隻寥寥幾句便低下頭,幾滴晶瑩的淚花倏地落下,打濕他膝頭。


    汪四郎也跟著抽涕,眼淚如水流,嘩啦啦的衝刷著他渾畫的小臉。


    柳福兒抽出帕子遞給他,看了眼汪三郎。


    好吧,算他厲害,溫情牌打得不錯。


    她道:“那追趕你的那些……”


    “都死了,”汪三郎道:“山路難行,稍有不慎,便會跌落。”


    柳福兒抿了抿嘴。


    她並不關心追殺之人的死活,隻是若真是如此,那她的計劃就得再變了。


    她看了眼天色,道:“明天可能要走一天,你們都趕緊睡去。”


    汪三郎牽著汪四郎去邊上躺下。


    司空八郎與赤槿也重新安歇。


    柳福兒摸出地圖,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汪三郎微眯著眼,看柳福兒眉頭越鎖越緊,便坐起身道:“我走的那條路僅有家仆幾個才知,那些人都已經喪命,沒有人再知曉的。”


    柳福兒看他一眼,道:“派出的人皆沒有消息,便是不知你們走得那邊,汪奐也會對這條路多加提防。”


    “那你要我怎麽做?”


    他背脊挺直,努力掩飾心裏的情緒。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他們兄弟去集上,最好掛些彩,讓佯攻而來的那些人發現,如此汪奐才會放下大半警惕,進而大舉進發。


    隻是……


    柳福兒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小小一團。


    心頭有些軟。


    這麽小的孩子,她又怎麽忍心。


    她道:“你從那邊過來,應該知道那邊地形,你且畫來與我。”


    汪三郎過來近前,在腦子裏仔細過了一遍曾經的路途,才撿了個棍子畫起來。


    柳福兒撥弄了下篝火,攤開地圖,依照他所畫一一對照。


    “那些人在哪兒身亡的?”


    汪三郎指了最高的地方,道:“這兒。”


    他道:“這裏最為陡峭,路也十分窄仄,僅能兩人並行。”


    碎發輕拂,搔動臉頰。


    柳福兒撓了一下,隨意把頭發扯開,反複對照,她指了其中一處問,“這裏如何?”


    “這裏平緩一些,路也更寬,兩車齊過絕沒有問題。”


    柳福兒點了點頭,蹙眉沉思了會兒,又指一處道:“那這裏呢?”


    汪三郎回想了下。


    兩兄弟埋葬母親忠仆,踉蹌行來時的路途,道:“還算平坦吧。”


    聽得他這麽說,柳福兒微勾嘴角。


    此時天際已微微發亮,幾許微熹透過枝葉,照了進來。


    柳福兒揚聲道:“醒醒,收拾一下,該動身了。”


    司空八郎和赤槿聽得動靜,便坐起身來。


    汪四郎昨天跟著汪三郎跑了一整天外帶半宿,一兩個時辰的休息根本不能讓他解乏。


    眾人都拾掇完了,他還在睡著。


    汪三郎過去將他推醒,低聲道:“快起來,該吃早飯了。”


    “什麽?”


    大約是這幾天饑餓的感受太深了,聽到這話,汪四郎睜開了眼。


    汪三郎心裏一陣發酸,扶著他起來道:“快洗漱下,大家都等你吃早飯呢。”


    汪四郎轉眼,見大家都看著他,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著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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