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燈燃至夜半,全城皆歇之際,方才熄了。


    至於是否安臥高枕,想來隻有自己知曉。


    小小的院落裏,柳福兒一夜好眠。


    天色大亮,她幽幽醒轉,抱著被子團坐片刻,方才起身。


    王二正和王老二在院中打拳,見她出來,忙去廚下打熱水。


    洗漱過後,飯菜已擺上了桌。


    三人團坐下來,柳福兒道:“二郎,把銀錢攏攏,待會兒咱們三個出去逛逛。”


    王老二訝異,道:“我也去?”


    柳福兒含笑點頭,道:“眼見就要走了,二叔不給婆婆帶些物什回去?”


    “要回去了?”


    王老二又重複。


    柳福兒抿嘴笑。


    王二接口道:“可他們還沒答應結盟呢。”


    柳福兒擱了碗,道:“我又不是閑人,莫非還在這兒等他們斟酌?”


    王二眨巴眨巴眼。


    柳福兒笑道:“他們不如我,沒有你們在旁幫忙,所以行事總要顧三想四,推諉不前。”


    王二和王老二沒得嘴一下子咧到耳根。


    柳福兒重又拿起碗。


    吃完飯,三人出門。


    既然是帶回去的禮物,自然要精細些。


    三人直接去了西城的坊市,幾乎照著餘下的銀錢,大肆采購。


    江南盛產絲織和瓷器,工藝更是極佳。


    細薄輕軟的雲絲堪比薄薄的雲彩,甚至比柳福兒曾經賣過的紗巾還要薄上許多。


    一匹雲絲,拿在手裏,輕的連半斤也沒有。


    還有細膩通透的青瓷,個個似水清若綠雲,造型別致,格調高雅。


    隻擺一在屋,立時就能提高半個檔次。


    可就是這樣的物什,在這裏卻十分隨意的擺放貨架上,價格也十分美麗。


    這就是妥妥的商機。


    柳福兒的算盤打得劈裏啪啦直響,恨不能把這些東西都搬回去。


    王老二為老母買了兩匹布料便停了手。


    王二見柳福兒一頭紮在瓷器堆裏,出都出不來,便也跟著拿套茶具。


    掌櫃才一開年便接這樣的生意,不由喜得見牙不見眼,對於那套茶具,他直接就送了。


    結算真是,柳福兒與掌櫃閑聊,問及他家中瓷窯情況,一年能產瓷器幾何。


    掌櫃開始還有所保留,但聽柳福兒說有意長期合作,且下次可能直接用船來運,忙將三人請進裏間,奉茶落座。


    一番細談過後,三人滿意離開。


    其後,一個漢子散散懶懶進了瓷器鋪子。


    掌櫃正吩咐夥計出門通知家中,另外再送瓷器去柳福兒交代的地址,抬眼見有客上門,便迎了過來。


    不想漢子看似懶洋洋,動作卻很迅速。


    他一下子暴起,將人按在牆上,道:“適才三人來此作何?”


    掌櫃唬了一跳,顫顫道:“他們是來買瓷器的,明日還要去瓷窯查看。”


    “明日?”


    漢子微微逼近。


    掌櫃連忙點頭,道:“約定辰時便在城門口見。”


    漢子鬆開他,重又跨步出去。


    沒多會兒,吳府便得了消息。


    吳節度使捋著胡子,垂眸不語。


    吳大郎揮退來人,看向阿耶。


    吳二郎則道:“她這什麽意思?莫非江陵城竟連布匹器物都缺?還要她一個城主大肆采買。”


    吳節度使睨他一眼,轉開眼。


    雖然什麽也沒說,但吳二郎就是知曉定是自己哪裏說錯了。


    侯泰見小舅子窘了,便好心解釋:“咱們的青瓷和絲織極好,她定是有所耳聞才親自去看。一來是想心裏有數,而來是要告訴咱們,她要走了。”


    “走就走唄,”吳二郎道:“越州又離這裏不遠。”


    吳節度使又捋了下胡子,道:“大郎,淮南那邊可有信?”


    吳大郎搖頭,道:“事情過了這麽久,還沒半點風聲傳出,可見這事徐家捂得極嚴,要想探聽出來,怕要費些工夫。”


    吳節度使繼續垂下眼皮。


    侯泰看看兩人,道:“依我之見,不如就與柳氏合作。”


    他話一出,吳家父子三人皆看了過來。


    侯泰道:“徐家應該知曉,這事瞞不住,可他們卻沒有動靜,我以為他們這是忌諱柳氏,忌諱梁家。不論銀盒,對我們來說就已足夠。”


    他道:“這裏地處最東,三麵皆有敵窺視,江陵離咱們這兒遠,與咱們並沒有威脅,正可遠交。”


    “可是那些世家,”吳大郎猶豫。


    侯泰笑道:“咱們大可以推脫江陵非我等管轄,無法決定賦稅幾何?”


    他道:“我等可以以柳氏送來的銀錢慢慢籌謀,待到時機成熟,再做權宜。”


    “正是如此,”吳節度使笑眯眯道:“這件事便由你和大郎一起去辦,順便帶她去咱們家那兩座瓷窯瞧瞧。”


    傍晚,柳福兒三人滿載而歸。


    才剛下車,掌櫃便趕忙迎了過來,道:“大娘子有客來訪。”


    柳福兒含笑道謝,示意王二卸了東西,她與王老二一同入內。


    此時,小院的門已經打開,侯泰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其上還擺著杯壺等物。


    看樣子來的時間不短。


    柳福兒笑著上前拱手道:“抱歉,吳州城裏實在繁華,逛得興起,一時忘了歸家。”


    侯泰笑著起身,問收獲如何。


    王二正帶著一串搬抬東西的夥計過來。


    柳福兒挑眉,示意他去看。


    侯泰笑道:“如此豪氣,掌櫃怕是睡覺也要笑醒。”


    他道:“還望城主多來幾次才好啊。”


    “這是自然,”柳福兒笑道:“別的不說,我獨愛這裏的青瓷,已與掌櫃說好,明日要去窯上瞧瞧去呢。”


    “不知城主打算幾時前去?”


    侯泰笑道:“我家裏也有兩個窯在那兒,不妨帶城主一觀。”


    “求之不得,”柳福兒道:“辰時出發,約定一刻與城門碰麵,都尉若是有閑暇,與我同去可好?”


    侯泰笑著點頭,與柳福兒相攜入內。


    坐定後,他道:“想必我的來意城主已經明了。”


    他頓了下道:“城主的提議我等讚同,隻是我們這裏情況複雜,行事難免拖遝,施行起來隻怕要慢上許多。”


    柳福兒嗬笑一聲,道:“想來節度使誤會我所言了,我隻說我那裏如此施行,至於這裏,我怎好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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