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奉陽樓,王老二趕忙招呼,“飯都得了半天了,趕緊收拾了來用。”


    柳福兒笑眯眯的答應著進屋梳洗。


    王二兩腿哆嗦著呲牙,“二叔,快來幫忙。”


    王老二見他已是強弩之末,趕忙幫著把東西從他身上卸下,道:“怎滴買這麽些?”


    王二可算能騰出手揉酸痛的肩膀,他一屁股坐到院裏的石凳上,長長吐氣。


    柳福兒從屋裏出來,道:“都是準備送回去的。”


    她去了邊上的廳裏,見飯菜都溫著,淡淡的菜香四溢,便招呼道:“二郎,快些收拾了過來,我都餓了。”


    王二蔫蔫答應,往自己屋子走去。


    王老兒看渾然無事的柳福兒,再看萎靡正一團的王二,忽然明白為何早上柳福兒要留他在這兒了。


    他搖頭一笑,暗道自己真是越老越回去,竟然還跟個孩子似的胡思亂想起來。


    三人團坐一桌,用了午飯。


    王二沒等喝消食漿水,便要回去補覺。


    柳福兒將上午的收獲收拾出來,分成兩堆,剛好綢緞鋪也把細布送來。


    柳福兒將細布擱在其中一堆裏,道:“二叔,讓人把這些送去江陵和小院。”


    “知道了,”王老二看了眼,尋了兩大塊包袱皮來,將東西捆好,送去驛館。


    翌日清晨,樓船從卡口滑出,沿主河道往東行進。


    眼見到年根時,樓船停靠在池陽郡邊。


    此時是由宣州節度使馮成管轄。


    柳福兒一早寫了拜帖,才一進城,便讓王二送去。


    因著柳福兒的開導,王二已經有了心裏準備,旁人待他的態度已不能左右他的心情。


    將帖子送過去,他便離開。


    不想還沒出坊市,便聽到後麵有人一迭聲的喊他。


    他轉過臉,見是個白胖富態的中年胖子,便道:“你可是叫我?”


    胖子連連喘著粗氣,腦袋點個不停,白胖白胖的大手顫顫朝他胳膊摸來。


    王二習慣性的往旁邊一閃。


    胖子驀地瞪著了眼,倒栽蔥一樣的往前栽去。


    王二一躲開,便意識到自己失禮,急忙將他扶住,就近進了間吃店。


    那人還沒坐定,便揚聲命來一壺漿。


    一口氣喝了大半碗,才緩過氣來。


    王二道:“敢問足下叫我何事?”


    胖子笑嗬嗬的道:“某姓白,乃是馮府的管事。”


    他拱手道:“下人不懂事,怠慢小郎,某在這兒給你賠禮了。”


    王二趕忙回禮,道:“白管事莫要如此,小子可受不得。”


    白管事收回手,給他倒了杯漿,十分親熱的道:“我家老爺知曉柳城主來訪,高興得很,隻是帖子上並未嚴明造訪日期,我等服侍的不知該如何準備,不知小郎可否透漏一二?”


    王二眼珠微晃,笑道:“這個我們城主沒說,不過既然馮節度使既已知曉,小子這就回去回稟,想來便是這兩日吧。”


    “那就有勞了,”白管事起身拱手。


    王二同樣起來,躬身一禮,便出了小店。


    白管事笑望王二走遠,摸出幾個銅板扔在桌上,才回去府裏。


    兩人一前一後向各自上司回稟。


    柳福兒聽說馮府管事親自趕來相請,又說馮節度使已經知曉,頓時皺起眉頭。


    她讓王二一句不落的將兩人見麵情景複述完畢,忽的搖了搖頭。


    王二,忙道:“阿姐,可是不妥?”


    柳福兒看他一臉擔憂,微露笑臉,道:“無事,你做得很好,明天咱們去拜見馮節度使。”


    王二見她麵色恢複如常,便道:“我去收拾兩件見麵禮。”


    “不用,”柳福兒道:“我另有好禮相送。”


    第二日一早,柳福兒帶著王二前往馮府。


    才剛來到門前,白管事便笑容滿麵迎了出來。


    “小的見過柳城主,”他拱手一禮,道:“我家老爺已在前廳恭候,柳城主請隨我來。”


    柳福兒略一頷首,隨他進了廳堂。


    上首位,一長須微白的老者正捋須望來。


    柳福兒含笑一禮,道:“柳氏見過馮節度使。”


    馮成急忙回禮,道:“柳城主請上座。”


    柳福兒含笑,坐與側麵案幾後。


    白管事親自端著托盤過來上漿。


    馮成喝了一口,道:“再過三日便是大年夜,柳城主這時前來,可是有事?”


    “事確實有一點,”柳福兒笑道:“節度使大約已經知曉馬家魚肉百姓,霍亂地方之事。”


    她道:“我來,一方麵是想拜望相鄰,二來也是想要大家互幫互助,互通有無。”


    馮成笑道:“城主實在太過多禮,要說拜望,也該是我等前去才是。”


    “不可不可,”柳福兒笑著擺手,道:“諸位都比我年長,論起來都是我的叔伯輩,我怎好托大。”


    馮成扯了扯嘴角。


    要說前些年他也曾於柳父見過幾麵,隻是柳父這人冥頑古板,半絲變通也沒有,實是讓人無法結交。


    柳福兒又道:“猶記得家父曾感慨,馮伯父與文章見解獨到且處事圓融,非他所能及也。”


    馮成微微瞠目。


    沒想到柳伯山那酸丁在背後竟然是如此說他。


    且還是對子女說教,想來是出自真心。


    馮成眉眼舒展,微一搖頭,道:“伯山謬讚了。”


    柳福兒微笑。


    兩人安靜的喝了片刻漿水,馮成將杯子擱了,抬眼。


    柳福兒幾乎同時動作,麵色淡淡然。


    馮成不動如山,心裏卻在讚歎。


    明明她此番前來是有事相求,可她偏神情鎮定,動作從容,似乎真的隻是來拜訪一般。


    馮成不知,此時柳福兒的心裏萬分糾結。


    江陵之事是被刻意封鎖著的,便是距離兩三百裏的尋陽郡都無人知曉。


    這裏距離尋陽足有五百裏之遠,馮成又是如何知曉的?


    答案很簡單,馮成與徐家悄悄交好,或者已在暗中投靠了徐家。


    看來眼亮心明的人總是大有人在。


    柳福兒含笑,示意王二把錦盒遞過去。


    馮成笑看了眼,道:“世侄女這是作何?”


    柳福兒笑道:“這是我對江陵以後的規劃,其中不乏有利於世伯之處。”


    馮成挑眉,打開匣子,取出薄薄的紙來。


    一目十行過後,他笑了。


    “世侄女這想法確實極好,不過你可有想過這麽做之後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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