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福兒微笑,道:“人若敬我,我必禮讓三分,人若犯我,我定十倍奉還。”


    她道:“陳郎君若想知道我今日為何這般,不防去汴州打聽打聽便知。”


    陳大用力抿住嘴唇。


    柳福兒輕笑,道:“此去煩請郎君幫我給徐家郎主帶個話,就說我非惡鄰,相居共安,豈不樂哉。”


    陳大目光微閃,又看其後虎視眈眈的梁二,揮手示意離開。


    柳福兒屈膝一禮,笑望船緩緩走遠。


    下了城池,謝大道:“再過兩天,這事大抵就傳揚開了,好在那時糧船也到了。”


    柳福兒微微的笑,問:“斬了馬家父子,民眾如何?”


    “皆拍手叫好,”謝大道:“我來時,已有民眾前往府衙,要一訴冤情。”


    柳福兒點頭,道:“把這些冤狀整理成冊,派兩個口舌靈活的前往蜀地與江南,將事情因由講述清楚,另外把咱們的打算與兩位節度使言明。”


    謝大垂眸想了想,道:“王二叔口齒雖不甚伶俐,但他憨厚踏實,天然讓人信上三分,再加上航運一事,吳節度使定會立場分明。”


    柳福兒道:“徐家那邊且不必急,待咱們與吳節度使結盟,他們自然就來了。”


    謝大點頭,道:“至於蜀地,”他頓了下,笑道:“我自請前往。”


    “你,”柳福兒訝然。


    他走了,這兒一攤子事誰來?


    謝大明了她的意思,不由笑了。


    “如今這城已經是咱們的了,我好歹也得要來點憑證,才好方便以後行事。”


    “不行,”柳福兒搖頭,“如今咱們勢力未成,我擔心那皇帝一怒之下,做出什麽事。”


    在她看來,名頭雖然重要,但命更重要。


    反正朝廷勢弱,還隔著高山峻嶺,等他們變得強了,那個皇帝便是有什麽心思,也得收著。


    謝大道:“聽聞梁帥近前有位能斷善變的謀士,抵達蜀地之後,我先去拜訪他,請他指條明路。”


    柳福兒看他,道:“你是打定主意了?”


    謝大笑著點頭。


    柳福兒搖頭,道:“你可知你這麽去,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謝大笑,半認真的道:“那小妹以後就請你多多照拂了。”


    柳福兒瞪他一眼,道:“別開玩笑。”


    謝大笑而不語。


    柳福兒歎氣。


    還是太弱啊。


    兩人說著話,便來到府衙門口。


    還不曾進門,就聽到哭聲一片。


    柳福兒挑眉,謝大急忙提了袍腳進去。


    “怎麽回事,”謝大聲音清朗,但他刻意壓低一些,便顯得甚是威嚴。


    跪了一地的民眾見到他過來,皆兩眼放光,疊聲到:“官老爺來了,官老爺來了。”


    “官老爺,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


    “諸位,莫急,隻要報來這裏的,我們定會想辦法幫忙,”謝大安撫了句,叫了個維持秩序的男子往屋裏去。


    “怎麽回事?”


    男子道:“馬家人盤剝得太狠了,有些人家的女眷連帶小娘皆被賣去外麵,他們想讓咱們幫忙去尋。”


    謝大點頭,道:“將這些人的住處單獨記上,讓他們回去等著。”


    這種人口買賣的牙人大多遊走四方,遇到價錢合適便會出手,要想找到,還不是要過多久。


    男子領命出去。


    柳福兒站在府衙邊上,歪頭看。


    隻見那男子帶著人轉去另一邊的耳房,約莫過了會兒,便有麵色淒哀的人抹著淚出來。


    柳福兒等了會兒,見人差不多散了,才進去屋裏。


    謝大正在處理公文,見她進來,便道:“這些人皆是生在本地,水上功夫定然不弱,正是跟船的最佳人選。”


    柳福兒點頭,坐定道:“我能做什麽?”


    謝大看了眼手裏的公文,從邊上拖來一卷起來的畫軸,道:“你看看這個。”


    “什麽?”


    柳福兒轉眼,見謝大起身,將畫高懸。


    謝大將畫軸打開,道:“這是城裏最大的船行送來的,艙底各艙皆以活動隔板隔開,可根據貨物大小,相互間隔,又可做滲水漏水之時的隔板。”


    柳福兒聽的瞪大眼。


    這是傳說中的隔水艙唄。


    不過這裏有這麽先進嗎?


    謝大道:“不過此船船體太大,不適宜咱們這裏的河道。我以為可將尺寸整體縮小,如此便可運轉自如。”


    柳福兒點頭,問:“這船多少錢一艘?”


    謝大伸出一個手指頭。


    柳福兒眨眨眼,“一千貫?”


    有點貴呀。


    “一萬貫,”謝大道。


    “多少?”


    柳福兒倒抽了口。


    就她現在這點家底,夠不夠那船的一個艙室啊。


    謝大笑道:“我打算與船行商議,看能否賒欠。”


    柳福兒想了想,搖頭,道:“不能賒。”


    她道:“城中局勢未聞,若突然傳出賒欠名頭,很有可能造成民眾恐慌。”


    她道:“我來想辦法吧。”


    她又趴在畫卷上,仔細研究一番,才依依不舍的出門。


    謝大笑,看她一步三回頭的模樣,將畫卷收起,命人送去郡守府。


    而後,重又埋頭案牘。


    夜色迷離,梁二一身重甲回來。


    正廳裏並未點燈,反而側間的書房燈火通明。


    梁二卸了甲,走過來。


    就見柳福兒一手托著卷軸,一手在畫上細細的描著。


    他走過去道:“這什麽?”


    柳福兒轉頭,一臉歡喜,“你來看,這是最新的貨船圖紙。如果用了這個,可以很大程度的保證貨物安全。”


    梁二看了眼,道:“既然好,那就造吧。”


    他道:“多少錢?”


    “一萬,”柳福兒道。


    梁二有些動容。


    一艘船幾乎能趕上汴州城近半年的賦稅了。


    不過汴州有梁家軍把守,民生安穩,這才有這麽高的稅錢,江陵被亂軍跟走穿堂一樣的,來回折騰了好幾次,又被馬家好一頓盤剝,能不鬧糧荒,沒成一座空城死城,都已是萬幸,又如何有餘錢做這些?”


    “造肯定要造,不過不是現在,”柳福兒道。


    “我打算在城門處設卡,所有來往貨船,依照價值高低抽去稅金。”


    梁二挑眉。


    朝廷法度確有如此規定,但法度裏也有雲,寺廟、官員,以及世家皆可免除稅賦。


    因此許多商賈都會鑽漏洞,掛靠在其名下,以期免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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