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拚命的掙紮,總算把那人捂著的手掙脫開。


    他張嘴欲喊,就聽那人說:“別嚷嚷。”


    小乙一僵,聽出那人是徐九,便不再掙紮。


    徐九喘著粗氣,站穩了道:“我問你,四兄是不是瞧出什麽了?”


    小乙不吭氣。


    “不說話,”徐九道:“我可不是你那軟性的主子,惹火了我,我讓你留在這地界。”


    小乙知道徐九一向視仆從為草芥,說得出他就一定做得到。


    但他依然緊抿著嘴,不肯吭氣。


    徐九氣得臉色發青,他微微點頭,道:“你是好樣的。”


    他扭頭就往主帳裏衝。


    正跟徐四商量是不是切斷上遊水源的柳福兒忙扭身,佯作收拾床鋪。


    徐九漫不經心的瞟了眼柳福兒,便轉而對著徐四,道:“四兄,阿耶讓你我出來時,是嚴明了是要我協理的。如今你有了主意,卻刻意把我排除在外,是什麽意思?怕我搶了你的功勞?”


    “我沒有啊,”徐四很是莫名。


    徐九的臉色由青轉紅。


    他道:“我都看到你從塔樓衝回來,若沒有主意,你會如此失態?”


    徐四見遮掩不過去,便道:“我是有想法,但是那主意實在有失人和,所以我想再等等,看能不能再想出別的主意。”


    “什麽想法,”徐九見徐四鬆動,立刻問道。


    徐四道:“亂軍太會籠絡人心,我擔心驅逐之時,城中勞力喪失大半,便想破壞其才建立起來的關係。”


    “怎麽破壞,”徐九忙問。


    他心係馬穎,愛屋及烏,希望馬家能盡快好起來。


    徐四搖頭,道:“那想法還不成熟,等我考慮清楚再說。”


    徐九心念微動。


    他知曉徐四的性子,吃軟不吃硬。


    他放緩了語氣道:“四兄,我知道你是怕我擔心。但我如今都是已經將要定親的年紀,再不是小孩子,許多事我不想最後一個被通知。”


    徐四神經被觸動,臉頰肌肉輕輕一顫。


    頓了片刻,他道:“我本想毀了莊稼,再圍困城池,城中米糧有數,糧荒一起,自然也就亂了。”


    “好主意,”徐九擊節。


    “但如此一來,城中百姓定會受難,到時死傷也是無法預計的,”徐四趕忙道。


    徐九做讚同狀,心裏卻是不以為然。


    跟被帶走大部分勞力相比,死傷千把人又算得了什麽?


    他謊作餓了,出去吃飯。


    轉頭他就尋到陳大,命他帶人去將城外莊稼毀掉。


    陳大略有些遲疑。


    樹林之外不遠便是一片莊稼,這時都已接近成熟,沉甸甸的穗子幾乎都把莖稈壓彎。


    徐九皺眉,道:“有問題?”


    陳大搖頭,快速著急人手,直奔林外。


    而在帳中,柳福兒吐了口氣,道:“讓人去截斷水源吧。”


    徐四挑眉,道:“你不是說這裏支流多,要用此法見效甚是緩慢嗎?”


    柳福兒道:“九郎君本就急心攻城,如今得了計策,定然已經行動起來,我們也隻能幫著他把效果做到最好。”


    “什麽!”


    徐四霍然起身,想要阻止。


    柳福兒睨他一眼,搖頭道:“都說慈不掌兵,我現在體會了。”


    她道:“你與我心都太軟,不是領軍的將才。”


    徐四麵色微紅,緩緩坐定之後,快速調整表情,而後命人去阻截水源。


    待到日上中天,兵士來報,已成功將源頭堵住。


    徐四歎了口氣,示意他退下。


    柳福兒道:“糧荒之後,沒有什麽比能吃飽肚子更讓人信任。”


    她道:“咱們的糧草怕是有些不夠。”


    徐四點頭,道:“我也正做此想。”


    “隻是那般行事有些明顯,不如攻下城池,再向鄂州求援。”


    柳福兒點頭,意識到自己的行事有些急躁。


    她定了下神神,笑道:“此番百姓無辜受累,待到事成之後,還請四郎幫忙說合,這兩年的賦稅還是減免了吧。”


    “這個自然,”徐四心裏也是有些別扭,答應得很是痛快。


    江陵城周邊,因著水源阻斷,支流水位緩緩下落,但因經城而過的河道是幾個支流匯集,變化倒也不生明顯。


    百姓們還如往常一般汲水,用水。


    待到入夜,城裏的燈光次第著熄滅。


    而在城外的莊稼地裏,卻又道道青煙隨風飄散。


    守城的兵士瞧見,初時還以為是誰家在地頭生火。


    但隨著青煙間隔著升起,兵士這才慌了。


    他急忙奔去府衙回稟。


    今晚當值的是申四。


    因他從前做土匪之時,管理過銀錢,黃二便命他管理軍需一塊。


    此時他正召集人手商量收割稻麥,以及收取賦稅一事。


    聽說地裏著了火,且正一路綿延,申四一下子驚跳起來。


    他擺著手,招呼這些人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叫人去救火?”


    眾人答應著急忙往外奔出。


    申四急得跺了幾下腳,叫了好些人,直奔城外。


    秋夜的風吹得不急不緩,將稻麥裏的水分吹幹的同時,也將小火苗吹得越發壯大。


    申四過來時,地裏已經可以看到明顯的火光。


    他急忙命兵士滅火。


    許多住在城外的佃戶也不顧得宵不宵禁,忙敲鑼打鼓的召喚人趕來滅火。


    夜裏,聲音本就傳得極遠,城裏許多人家都尚未睡去,聽到動靜都起來查看。


    黃二郎也披衣起身,叫來親兵道:“怎麽回事?”


    親兵出去一趟,很快回來道:“是城外的莊稼出事了。”


    黃二郎霍然起身。


    沒走多遠,便遇到住在同一個巷子裏的尚大和衛五。


    三人也顧不得哆嗦,就直奔城牆。


    才剛走到一半,三人便聞到空氣中飄著的焦香。


    這味道衛五最為熟悉。


    他頃刻想起早前讓他心痛到吐血的那一船糧食。


    三人登上城頭,沒等走到近前,便看到照過來的火光。


    黃二郎擰著眉頭,思忖片刻,吩咐衛五,“你這就去城裏的糧鋪,將他們所有的米糧就地封存。”


    衛五遲疑了下,道:“城外動靜太大,城裏的百姓定然已經知曉,若此時封存,隻怕會引起騷動。”


    “我知道,”黃二郎道:“待會兒我會發布告示,城外有敵來犯,城裏糧食實行管製,保證不讓他們餓肚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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