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會兒,劉氏已經聽出個大概。


    她顫聲問唐氏,“你真個下毒了?”


    “我沒有,”唐氏一臉誠懇,“阿娘,你相信我。”


    劉氏抖著嘴唇。


    實在是柳福兒從來不做越諭的事,她又如此言之鑿鑿,定是已經確定,且看唐氏即便努力掩飾,還是露出些許的驚慌。


    兩廂一對比,讓人無法肯定唐氏當真無辜。


    劉氏並不知曉,此時的柳福兒並沒有什麽證據。


    隻是柳福兒現在根本不想這些,她要的便是這段時間。


    既然毒粉是遇水揮發,那麽愛子心切的唐氏定然扛不住。


    她朗聲,道:“給我搬把椅子來,我今天就在這裏守著,看誰能讓她出來。”


    唐氏見情況暫時不能回轉,便示意梁錕趕緊去裏屋。


    柳福兒冷嗤一聲,指了留在外麵的花樹道:“給我扔進裏屋,每一間都不能落。”


    丫鬟們當即照做,即便劉氏在後嗬斥,也還是沒能阻止。


    聽著屋裏次第傳來的聲音,唐氏心裏一片絕望。


    如此便是避無可避了。


    梁錕輕輕的回握著唐氏,揚著小臉看唐氏。


    唐氏摸摸他小臉,微微笑了笑,道:“我承認,是我在花土裏摻了的毒粉。”


    柳福兒挑眉,唐氏道:“現在可以讓錕兒出來了吧?”


    柳福兒點頭。


    重槿讓開一條路來。


    唐氏推了推梁錕。


    梁錕卻緊抱住她大腿,道:“我不走,我要跟阿娘一起。”


    唐氏看柳福兒。


    柳福兒冷笑,道:“你覺得我會放了你?”


    唐氏落下肩膀,柔聲道:“錕兒聽話,你先去婆婆那兒,阿娘跟嬸娘說會兒話。”


    梁錕不肯。


    柳福兒皺眉,一股異樣的煩躁衝上心頭。


    她捏緊了手指,才勉強按下情緒,道:“給我把他拉開。”


    赤槿過來,強行把梁錕扯開。


    梁錕不肯,拚命掙紮,還狠狠咬了赤槿一口。


    柳福兒冷聲道:“再過去幾個,把他抬走。”


    劉氏哪裏能忍得,急忙讓豆蔻過去幫忙。


    等到把梁錕帶出院子,柳福兒道:“講講吧,你這毒粉從哪裏來?”


    唐氏張了張嘴。


    柳福兒啊了聲,道:“或者在往前些,比如白衣閣的嚴心法師,再或者徐家為何在二郎開赴邊關不久便進犯武寧。”


    唐氏盯著柳福兒,目光閃動。


    “看來你都猜到了。”


    柳福兒笑了笑,道:“我又不傻,怎會想不到?”


    唐氏靠著門扉,半依著,緩緩的坐到地上。


    “是,嚴心法師是我和馬娘子做的局,阿娘抱孫心切,你若無子嗣緣,阿娘自會張羅。”


    “你,”劉氏惱怒的咬著牙關,叱問道:“你為何如此?”


    唐氏狠狠的瞪著柳福兒,道:“為何?自然是為了阿耶,柳氏害死了他,我難道不該為他報仇?”


    柳福兒嗬笑了聲,道:“我害死的?我是抽了你家馬,還是推了你阿耶下車?你要找人報仇,也要搞搞清楚。保不齊就是你阿耶德行不休,老天要收他呢。”


    從皇帝大肆掠奪幼齡娘子,就可以看出唐家皇族的德行,柳福兒可不信唐氏的阿耶是個善人。


    “柳氏,”唐氏掙紮著起身,想要衝來。


    被重槿狠狠的推坐在了地上。


    濕潤的花土被她坐在下麵,柳福兒掃了眼,立刻轉開。


    劉氏不讚同的看柳福兒,卻見她根本不理自己,隻得道:“那徐家來武寧,你也有份?”


    唐氏側開頭,道:“我隻告訴她家裏的動靜,至於其他,與我無關。”


    柳福兒摸了摸下巴道:“讓我來猜一猜吧。”


    “馬穎早前是打算把我調開,而後以自家的護衛冒充亂軍賊寇,再來提出援助,逼迫長輩休了我,她好嫁進梁家。隻不過,她沒預料到,黃家軍突然衝出帝都,又直奔汴州,這雖然也達到她圍城的目的,但馬家護衛個個草包,根本護不住城,於是她便退而求其次,想等交換了契約,便帶著你們一同逃離。”


    唐氏抿緊的嘴唇不語。


    柳福兒轉眼看劉氏。


    劉氏臉頰泛紅,急忙躲閃。


    柳福兒一笑,見唐氏濕透的裙擺已幹了大半。


    她勾唇一笑,道:“事情已然明了,該怎麽辦,還請阿娘和婆婆做主。”


    她站起身,帶著所有人走了。


    折騰這一趟,她這個孕婦也該好生歇歇了。


    劉氏定定的看著唐氏半晌,亦帶著人走了。


    成女史急忙上前,將唐氏扶去遊廊,又命人趕緊把狼藉收拾幹淨。


    待到回到屋裏,換了衣裳,成女史為她通發。


    一直沉默著的唐氏道:“我大抵是皇家裏第一個被休棄的公主。”


    “不會的,”成女史道:“郎君一直極為愛重與你,不會舍得的。還有老爺,他可是忠心擁護唐氏的,又怎會讓這個姓氏蒙塵?”


    唐氏笑了笑,道:“我是公主,所以他愛重與我,若別人嫁與他,他也同樣。”


    “至於梁帥,”她道:“我的所作所為,已經形同背叛。我與堂兄並不相熟,隻要他上奏,堂兄難道還會向著我?”


    成女史垂下頭,低低歎了口氣。


    既然這般清楚,又何必做下那些個事呢?


    唐氏一笑,道:“不過我不悔。”


    她道:“我自小受阿耶疼愛,若不為他做些事,我這一輩子也都不會安心。”


    成女史放下發絲,柔聲道:“人活一世,求得便是無愧。娘子隻要覺得對得住自己的心便好。”


    唐氏眼底一亮,道:“你也這麽覺得?”


    成女史心裏苦笑。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心裏的想法究竟如何,又有什麽緊要。


    她服侍唐氏歇了,吹燈去了隔間。


    而在延壽居裏,虞氏聽了劉氏轉述,又叫了平伯,得知花房婆子沒了蹤影,不由連連捶桌。


    “你可是天天在花房的,唐氏的心思藏得深,你瞧不出來也就罷了,難道花房少了個人,你也不會發現?”劉氏耷拉著腦袋,道:“我平日多是看花草,怎會在意那些下人。”


    虞氏瞪眼,道:“聽你這話,我真是要念聲佛了。好在祖宗庇佑,平伯能幹,不然指著你,這個家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子。”


    劉氏臉上燒得厲害,便小聲道:“阿娘,我以後改還不行嗎?現下這事該怎麽辦,你幫著拿個主意呀。”


    “什麽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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