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院裏,唐氏柳眉緊蹙,春蔥樣的手指用力的揉著太陽穴。


    成女史翕翕著嘴角,道:“娘子,馬娘子性情奸猾,所說的未必是真。不如先派人探察,待到確實再說?”


    唐氏抿了抿嘴角,道:“當時追擊亂軍之人還有留在城中的,你派人悄悄去探探,問清當時的情形到底如何。”


    成女史答應著,急忙出門。


    唐氏閉著眼,靠入柔軟的迎枕裏。


    馬穎清脆如玉珠羅盤的聲音如針尖一般直往腦海裏鑽。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亂軍是被梁二引去帝都,進而引起整個王朝的動蕩。


    想想被亂馬踩死的阿耶和至今下落未名的阿娘,唐氏不由潸然淚下。


    入夜,成女史回來。


    唐氏問:“如何?”


    成女史道:“據跟著一同去江陵的兵士講,當時二郎君過去時,城裏已是大亂。在打了大小幾場之後,二郎君是使計,趁著敵人不防,才得以攻入城中。亂軍拚殺求生,這才殺去複州的。”


    唐氏心頭微鬆。


    就是說這事與梁家人無關了。


    她淺淺的勾起嘴角,道:“辛苦你了,早些歇了吧。”


    成女史一禮,出門。


    唐氏輕搓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暗忖馬穎刻意告訴自己這個消息,挑唆自己與西院決裂,到底意欲何為。


    莫不是知道柳氏厲害,故意設計,想要自己疏遠她,再來對付自己?


    翌日,唐氏來到正院請安。


    馬穎一早就到了。


    見到唐氏,她甜甜一笑。


    唐氏目不斜視的與劉氏見禮,似乎全然沒有看到她一般。


    馬穎抿了下嘴,心裏有些詫異。


    要知道,憑著她昨天透漏的消息,再怎樣,也不該得個冷臉呀。


    劉氏笑著讓唐氏落座,並未察覺兩人片刻的湧動。


    少頃,柳福兒過來請安。


    見隻有她一人,劉氏有些失望。


    柳福兒笑道:“二郎這幾天有些忙,便是晚上也不定幾時能回。”


    劉氏哦了聲,有點後悔昨天不該對兒子那般。


    馬穎見劉氏與柳福兒之間略顯親昵的互動,眼神微閃。


    在眾人沒有察覺之前,她快速的綻開笑容,娉婷起身,給柳福兒見禮。


    柳福兒含笑回一禮,便規矩的坐在最下首。


    閑聊了幾句,劉氏帶著幾人去延壽居。


    虞氏場麵的與馬穎說了兩句,便命人擺飯。


    用過之後,照例是用些漿水,順帶消食。


    待到告退之時,馬穎笑道:“我帶來兩盆蘭花,本是想要給伯母獻寶,不想途中不知怎的,花蕾全都掉了。”


    她道:“聽聞唐姐姐對此甚有研究,不知可否幫我看看。”


    “隻怕要讓馬娘子失望了,”唐氏道;“我也隻是澆水鬆土的皮毛,你說的這種情況,我從未遇過。”


    “這樣啊,”馬穎麵色微僵,擠出點笑。


    此時,她可以確定,唐氏當真對她生出了惡感。


    柳福兒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垂下眼眸。


    劉氏不忍馬穎失望,便道:“不過是蕾落了,又不是真個病了,或許是水不慎澆多了也說不定,好生養護,明年不是一樣開花。”


    馬穎彎眼一笑,道:“隻要伯母不嫌棄便好。”


    劉氏笑道:“這是你一番心意,我怎會嫌棄。”


    唐氏不耐煩作陪,便蹙著眉頭,手微微按著太陽穴。


    柳福兒立刻知情識趣的上前,道:“阿嫂,你怎麽了?”


    唐氏微笑,道:“頭有些痛。”


    柳福兒立刻顯出些憂慮,道:“可嚴重?”


    劉氏看了眼,道:“既然不適,便回去歇息吧。”


    唐氏一禮,回了東院。


    馬穎望了眼唐氏的背影,淺淺一笑,大抵猜出唐氏因何如此。


    柳福兒道:“阿娘,我那裏有些治頭風的油膏,我去給阿嫂送去。”


    劉氏點頭。


    柳福兒朝馬穎一笑,帶著赤槿溜之大吉。


    回到院子,柳福兒尋了些護膚的油膏,去了東院。


    唐氏打開聞了聞,笑道:“我頭痛,你卻送來擦臉的油膏,是何道理?”


    柳福兒彎唇一笑,道:“自然是希望阿嫂貌美如花,將一幹人等比下去了。”


    “貧嘴,”唐氏睨她一眼,嬌嗔。


    柳福兒道:“東西送來了,我也回去了。”


    唐氏送她出門,道:“馬穎心思活絡,保不齊打什麽主意,你可要當心些。”


    柳福兒眉頭微動,含笑點頭,道:“多謝阿嫂提點。”


    唐氏笑道:“你心思靈巧,又聰慧過人,我這也是多操心。”


    “怎麽會,”柳福兒拉了拉她手道:“從打我進了梁家,就一直受阿嫂照顧,我在心裏一直記著呢。”


    唐氏笑望,見柳福兒滿眼的誠摯,心裏安慰。


    辭別唐氏,回到院子,柳福兒便吩咐赤槿,想法子盯住馬穎。


    不知為何,這次再見馬穎,總讓她有種十分奇怪的感覺。


    入夜,柑香悄然溜去外麵,沒多會兒便帶著個人進來。。


    翌日,柳福兒去正院請安,正好與唐氏碰上。


    她笑著上前道:“阿嫂,我院裏的花有幾株突然打蔫,葉子也都幹了,不知為何。”


    唐氏定定看她一瞬,道:“幹了就剪掉吧。”


    柳福兒一怔,莫名的看唐氏。


    唐氏攏攏披帛,進了屋。


    柳福兒側頭看了眼赤槿。


    赤槿忙點頭,表示明白。


    柳福兒這才提步進門。


    不想就落後這一步,便看到唐氏再與馬穎說著什麽,兩人皆笑顏如花,劉氏也正笑得開懷。


    柳福兒抿了抿嘴,上前見禮。


    劉氏笑吟吟的道:“穎兒說,白衣閣新近來了個法師,很是靈驗。剛好今天天氣正好,不如去那裏轉轉。”


    柳福兒淺淺的勾了嘴角,道了聲好。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赧然:“我這衣裳有些不妥,我去去就回。”


    劉氏道:“我們去延壽居,你也快著些。”


    柳福兒忙點頭,搭著赤槿的手臂,急急往回走。


    待到出了正院的視線範圍之外,柳福兒住了腳,道:“昨晚定是有事,”她道:“去問問。”


    赤槿急忙去找自己的眼線。


    柳福兒放緩的了腳步,踱回院子。


    重槿從屋裏出來,柳福兒道:“你去尋郎君,跟他說,阿娘要去白衣閣,讓他派些人來。”


    不管如何,先護住安全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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