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柳福兒起了個大早。


    收拾齊整之後,她命赤槿將昨晚帶回的禮物帶上,與梁二前往正院。


    劉氏顧忌梁帥,不好做得太過,麵對柳福兒時便和緩幾分。


    梁帥看在眼裏,微微點頭。


    梁大一家人過來請安,梁帥不是個拖遝的,人一齊便浩蕩的往延壽居去。


    虞氏正從佛堂出來,等幾人見了禮,她便跟唐氏道:“這次的香極好,方才我一燃,便覺得愜意寧和,就連心境都好了不少。”


    “婆婆喜歡就好,”唐氏笑道:“聽主持說,這是為了昨日的浴佛節新製出來的,因著數量有限,我也就隻得了一匣。”


    “盡夠了,”虞氏道:“早晚一柱清香,表我心意即可。”


    唐氏笑著應是。


    麥香小聲請示,得答複便帶人擺飯。


    柳福兒轉眼,幾位長輩都沒意思讓她下廚,心裏略鬆了口氣。


    唐氏抿著嘴,側頭拉平兒子肩膀上的褶皺。


    吃過飯,梁帥和梁大出了門。


    回去的路上,柳福兒問梁二,“你不跟著去?”


    梁二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道:“我跟阿耶要了一個旬日的假。”


    他湊到柳福兒耳邊低語,“怎麽,你不想我陪你?”


    熱熱的呼吸噴在耳廓上,柳福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你,她側頭避開,咬著唇,嬌嗔的瞪他。


    梁二嘿嘿的笑,好似沒事人一樣到繼續邁步。


    柳福兒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眼,趕忙跟上。


    新婚的日子不論多久,總是短暫,柳福兒隻覺一瞬,梁二便已要去軍營。


    從此他便隻能幾天回來一次。


    清晨時,柳福兒早早起來送梁二出門。


    走到門邊,柳福兒還是沒能忍住。


    她扯了梁二衣角,抿著嘴看他。


    梁二將她環如懷裏,輕輕摩挲她背脊,道:“若是沒事,我會盡早回來的。”


    柳福兒點頭,乖巧無比。


    梁二捧起她的臉,用力親了下,道:“若是無聊,你便去尋婆婆和阿娘她們,種種花、說說話,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柳福兒沒有說話,手指終還是鬆開了。


    梁二按住佩刀,柔聲道:“走了。”


    柳福兒點頭,隨著梁二的走動,她不自覺的往前半步,又即刻停下。


    她很清楚,以後的日子裏,這樣的情景便會是常態,她必須適應。


    梁二已大步流星的往外行去。


    柳福兒一直遙望到徹底看不見他身影方才回去。


    坐在妝鏡前,赤槿給她梳頭。


    柳福兒問她,“那個青錦什麽來頭?”


    赤槿手一頓,道:“她和名為綠黛的,便是劉夫人打算送出之人,如今兩人都在針線房上。”


    柳福兒嗬了聲,腦子裏頃刻間想到的便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唐氏親身感受一下被塞人的心情。


    但想想汪氏的苦口婆心,她又耷拉下肩膀,道:“去給我備份禮,我去拜訪一下這位公主。”


    赤槿轉去箱籠,很快翻出一塊繡著大團富貴牡丹的緋色蜀錦。


    柳福兒摸了摸,觸手絲滑,針法細膩,端是塊好料子。


    她撇了下嘴。


    上趕著討好企圖往她院裏塞人的妯娌,怎麽想都覺得憋屈。


    柳福兒攏了攏披帛,來到東院。


    正在廊下折花的唐氏聽到大丫鬟丹桂來報,不由蹙了眉頭,道:“她來做什麽?”


    丹桂道:“今一早,二郎君就出了門,八成是心裏不好受,想來是來尋公主說話的。”


    唐氏冷笑著擱了花剪,道:“我是什麽身份,她是何東西,也配尋我說話?”


    正在廳裏拾掇茶瓶的成女史出來道:“娘子慎言。”


    唐氏拉下臉。


    成女史歎氣,示意丹桂去門邊迎候。


    她低聲勸道:“郎君對她甚是重視,娘子又何必違逆他?”


    唐氏咬牙,道:“便是重視也有些過了,沒得將我和錕兒都撇在後頭。”


    成女史詫異,定睛看了唐氏一瞬,笑了起來。


    “娘子可是醋了?”


    唐氏眨了下眼,臉頰泛上淡淡的粉意。


    成女史道:“娘子身在局中,尚且不覺。但是身在局外的我卻能看出,與其說郎君重視柳氏,不如說是忌憚。”


    “怎麽說,”唐氏定睛。


    成女史道:“郎君每次說到柳氏,瞳孔和鼻翼會略微縮一下,”她道:“娘子可曾見過郎君這般對你?”


    唐氏想了想梁大與她相處多年的模樣,微微搖頭。


    成女史微笑,側頭看已經走進門來的柳福兒。


    唐氏瞬時想明白了,她調整表情,巧笑倩兮的從甬道穿去遊廊迎接。


    柳福兒含笑一禮,道:“阿嫂,貿然上門,失禮了。”


    “弟妹說得是什麽話,妯娌間不走動還叫妯娌嗎?”


    唐氏拉著柳福兒起身,道:“也是我想得不周,今天是小弟第一天出門,我該邀你過來說話的。”


    柳福兒微垂著頭,靦腆的笑。


    唐氏拉了她從花枝鬱蔥的遊廊走過,柳福兒適時的讚了幾句。


    唐氏笑道:“我沒什麽喜好,就愛擺弄寫這個,底下人投其所好,便會時常送來一些,日子久了,便這樣了。”


    柳福兒笑道:“要說怡情養性,非養花弄草莫屬,”她道:“我是每每見花枝今日昨日俱相同,便急得恨不能拔出來一些才好。”


    唐氏被若有似無的捧了下,心情不錯,便抿嘴笑道:“這也不是難事,隻要弟妹安下心來,細細的查看,便能察覺花枝每日的不同了。”


    柳福兒苦笑搖頭,心裏卻在嘀咕,這得是多閑啊,見天的盯著幾支花瞧。


    唐氏想通了,有心表示一下妯娌情,便道:“小弟常住軍營,他那院裏也沒個妥帖的,早前種下的花草一早都敗了。”


    “阿娘是個惜花的,便讓人種上好活的香樟青竹。”


    柳福兒點頭,明白為啥自己那院全是一片綠了。


    唐氏道:“正巧我春日時分出些花枝,你若不嫌棄,便帶回去。”


    柳福兒趕忙多謝。


    唐氏笑了笑,與她入廳安坐喝茶。


    兩妯娌閑話半日,一個有心捧,一個打算敬,倒也氣氛融洽。


    待到將近午時,柳福兒搭上塊蜀錦,帶了大大小小的盆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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