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樓,柳福兒照常吃飽了就睡。


    司空八郎卻因自己早前的沉不住氣而心生懊悔。


    隨著時間推移,夢姬和龐家一直沉寂不懂,司空八郎心急之下,懊悔愈發的重了。


    夜半時分,他輾轉反側之時,開始掰著手指頭反省。


    如此又過兩日,就在他黑眼圈已轉成青黑之時,車大來報,城中已成戰時戒備狀態,城牆上,有兵士日夜把手,郡守府裏更是日夜亮著火把,巡視從不間斷。


    司空八郎大喜,去尋柳福兒:“大郎,時候差不多了吧?”


    柳福兒搖頭,道:“龐家人還沒拉下麵子尋來,想來那位郡守還沒有亂了方寸。”


    “大軍都快要殺過來,他怎麽還能沉得住氣,”司空八郎起身踱步。


    “大約是在等盧家吧,”柳福兒微笑,“等到他明白自己已成棄子,那就差不多了。”


    司空八郎看她一眼,複又轉圈,“可他什麽時候才能明白?”


    “不會太久,”柳福兒扶額,道:“八郎,你能不能坐下,你這樣我頭暈。”


    司空八郎站定,一屁股坐到坐榻上。


    柳福兒給他倒了杯甜漿,道:“何為人是為忍,八郎你要能想通,就不會睡不著了。”


    “不錯,”眼前有了王郡守這個例子,司空八郎的感受更深了。


    他起身,鄭重長揖到底:“多謝大郎教我。”


    他道:“早前先生說,阿耶也說,可我從不覺得怎樣,可是現在,我想我明白了。”


    “快別這樣,”柳福兒笑著擺手,“不過是朋友之間的閑話,你這樣,我以後可不敢說了。”


    司空八郎起身,道:“大郎,這乃是我肺腑之言。所謂,三人行必我有師,擇善而從之,便是這個意思。”


    “行,你要從就從,”柳福兒笑著招他坐下,道:“不過你下次敢不敢別突然行大禮,我膽子小,會被你嚇壞的。”


    司空八郎撓著腦袋,嗬嗬的笑。


    門外,孟二來報,夢姬來訪。


    司空八郎和柳福兒對視一眼,均莞爾。


    “快請,”司空八郎起身往正屋去。


    柳福兒扯了扯褶皺的袍腳,緊隨其後。


    夢姬帶著早前在自家宅邸迎客的稚齡胡女隨高大走了進來。


    方一站定,夢姬便屈膝行了大禮。


    司空八郎忙道:“夢姬這是作何,快快請起。”


    夢姬微彎著雪膩脖頸,斂頜垂眸道:“妾思慮不周,使郎君顏麵盡失,妾是來領罰的。”


    司空八郎失笑,來到夢姬跟前,將她扶起,而後溫聲道:“你也是一番好意,至於其他,”他道:“與你無幹。”


    夢姬聽出司空八郎的話外之意,不由輕蹙淡眉。


    門邊孟二回稟,有客到。


    “沒看到我這裏有客嗎?”


    司空八郎輕斥。


    “可是,”孟二小聲道:“來人說他是郡守府的。”


    什麽?


    司空八郎瞠目,下意識轉頭看柳福兒。


    柳福兒微動眉頭,往前上了兩步,眼睛往邊上示意。


    司空八郎立時明了,柳福兒這是要把人帶走。


    夢姬也很知情識趣,沒等柳福兒來請,便道:“既是郡守府來人,王郎君且忙,妾等著就是。”


    司空八郎含笑點頭。


    夢姬屈膝一禮,便隨著柳福兒去了東邊書房。


    門外傳來幾許沉重的腳步,很快便有人說話寒暄之聲傳來。


    夢姬時常出入郡守府邸,認出這聲音便是郡守府的管事。


    她趕忙豎起耳朵,去聽。


    廳堂裏,被賜了盧姓的管事將禮物打開,將裏麵的毛皮展示出來。


    “郎君請看,這成色可願交易?”


    “不錯,”司空八郎來到管事跟前,摸摸順滑濃密,堪比上品的皮毛,微微點頭。


    仲六十分專業的拎起皮毛,從頭到位的順一遍,道:“熊皮完整,沒有破損。這大小,可值細鹽兩鬥。”


    “這麽少,”盧管事道:“我手裏這等成色的還有百餘件,不知郎君可否讓上一讓。”


    司空八郎輕嘖了聲,道:“不然這樣,三件同等成色的,換七鬥細鹽,如何?”


    盧管事皺了皺眉,將盧氏所給的數目與司空八郎所說數目一比,道:“九鬥再加一隻匕首?”


    “兩張毛皮可換一把匕首,”司空八郎搖頭,讓仲六把細鹽和匕首樣品交給盧管事,道:“管事請看,這是過五篩才出的鹽,不管成色還是口感都是上上品。這匕首更是工匠千錘百煉,件件皆是吹毛立斷的上品。加上我要從淮南運送過來,一路船馬人力,如今幽州已受管製,我要過關就需上下打點。這些算下來,我的價格已經很低了。”


    盧管事眉頭一動,道:“郎君過來時,幽州管製了?”


    司空八郎點頭,道:“已經進入戰時戒備了。”


    盧管事推算了下時日,臉色微變。


    這麽長的時間,盧家卻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郡守所料不錯。


    他咽下早前打好的腹稿,道:“如此我需回去請示,方能給郎君答複。”


    “請便,”司空八郎送盧管事至院門口,回到屋裏,便見夢姬已出來。


    見到司空八郎,夢姬讓小胡女把帶來的禮物拿來,擺在盧管事送來的皮毛旁邊,道:“郎君請看,我這個如何?”


    “你這是,”司空八郎做出愕然的樣子。


    夢姬苦笑道:“實不相瞞,我今天除開請罪,還是來與郎君做生意的。”


    司空八郎挑眉,請她落座。


    柳福兒躡手躡腳的將桌幾上的杯盞等物換上新的,又倒上溫熱的甜漿,才尋了個最佳觀察角落站定。


    夢姬啜了口漿水,平定下心情,才道:“前日,龐郎君酒醒,深覺自己輕狂,有心賠禮,又怕郎君不願露麵,便在昨日托了妾來。”


    她將疊得整齊的毛皮推到案前,道:“這個便是他帶來的。”


    司空八郎嗬了嗬,心明鏡是怎麽回事。


    隻是此時已有盧氏接洽,這個龐家也就無所謂了。


    柳福兒悄悄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莫要回絕。


    司空八郎抿了下嘴,示意仲六。


    仲六過去,摸了摸毛質,才打開來。


    一番細查,他道:“若是兩張這樣的,可換五鬥細鹽。”


    夢姬蹙眉,不過想想適才報給盧管事的價格,倒也略微平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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