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屋裏已經擠滿了人,鄭三、周小六、全四以及兩眼通紅的穀林,外帶幾個腿腳快些的騎兵。


    柳福兒推開眾人,來到床邊。


    梁二這時已經睜開眼,雖然還很虛弱,但從他的神態,可以斷定,他已經恢複神智。


    “參軍,”柳福兒彎著腰,聲音輕柔的道:“感覺怎麽樣?可有那裏不適?”


    梁二微微撅嘴,低低哼唧了聲疼。


    柳福兒挑眉,反射看身後。


    在這麽一大群的下屬跟前,跟她這麽撒嬌,真的好嗎?


    一步外,正在擠著往前湊來的人群忽的一頓。


    “好了,參軍已經沒事了,大家趕緊該幹嘛幹嘛去吧,”周小六輕咳一聲,張開手臂,好似哄小雞一樣的趕著眾人出去,順帶把還沒反映過來的鄭三拎走。


    “我去煎藥過來,”穀林摸摸鼻子,也緊跟著出去,順帶關上門。


    柳福兒轉頭看瞬間一空的屋子,搖搖頭,順手浸了塊帕子,轉過頭見梁二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柳福兒心裏一跳,手自動自發的蓋在梁二臉上。


    梁二輕嗚一聲,乖巧的閉著眼。


    柳福兒的手頓了頓,力道輕柔的將他臉擦淨。


    待到收回帕子,梁二重又看了過來。


    柳福兒將帕子扔回盆裏,道:“餓了吧,我去拿些米油來。”


    她起身往外走。


    “等等,”梁二想要抓她,卻不慎扯到傷口,不由啊了聲。


    柳福兒止了步子,道:“有事?”


    梁二微微點頭,軟軟的抬起眼,道:“你坐。”


    柳福兒心頭微軟,便依他所言坐定。


    “你,”梁二聲音細弱的吭哧,臉頰卻是越來越紅。


    柳福兒皺眉,探手覆上他額頭,道:“怎麽又熱了。”


    “我去叫穀林來,”莫名的,她就是不想聽他說什麽。


    梁二看著她大跨步的去了門邊,他咬牙,用全身的力氣,卻自發出細細的聲音,“我都聽到了。”


    柳福兒一僵,緩緩的轉過頭,道:“你都聽到什麽?”


    “聽到你是我的妻,”梁二滿臉緋色,聲如蚊蠅。


    柳福兒眯眼,“你在說什麽胡話?”


    “你都和我拜堂了,你不能不認,”梁二見柳福兒翻臉,立馬急了。


    柳福兒這會兒還就是打著這個主意,她一翻白眼,問:“你說拜堂就拜了呀,誰看到了?文書呢?聘禮呢?”


    “你想騙婚啊?”


    知道他聽到昨晚的事,柳福兒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瞞不住了,她索性耍起無賴。


    “你,”梁二氣得滿臉通紅,“是你自己說你阿耶給我阿耶寫信,催促你我完婚。”


    “你說這個啊,”柳福兒從衣襟裏拿出信紙,打開來,將上麵的墨跡晃了晃,笑眯眯道:“騙你的,這你也信。”


    梁二定定看著她,良久才道:“隻要是你說的,我就信。”


    梁二的聲音很輕,還帶著發燒之後的低啞,可不知怎的,柳福兒的心卻在這一刻被騷動了。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湧上心頭,這一瞬她竟然生出就這樣與他將錯就錯的繼續下去的感覺。


    柳福兒往後退了一步,手摸上門把,想也不想的打開,逃了出去。


    “大郎,”眼見柳福兒消失,梁二趕忙撐起身體去追,不想拉動傷口。


    感覺到背脊的濕潤,梁二立馬想起柳福兒說不做寡婦的話,他考慮一下後果,再不敢妄動。


    隔壁傳來一聲快速關門聲,而後便再無聲息。


    梁二懊惱的輕捶床板。


    可惡,要不是這身體拖累,他就可以追上她,一訴衷腸。


    艙門輕輕合上,又被人悄悄推開。


    周小六躡手躡腳的來到床邊,滿臉鬼祟的道:“參軍,如何了?”


    “你說呢,”梁二斜他一眼,四肢平攤。


    “參軍別急呀,”周小六竊笑,道:“咱們早前隻是想要探知大郎心意,如今非但知道她對你十分緊張,還知道她的身份。”


    “參軍,你可是她的未婚夫婿。以後合成一家,不是順理成章的嗎?”


    “說得簡單,”梁二哼哼,“她那封信烏團團的,除了墨跡,什麽也看不出來,估計是早前毀了。”


    “怎麽會?”


    周小六一愣。


    昨天他可不是這麽說的。


    梁二歎氣,“我是聽她一說,才想起來跟我定親的那家也是姓柳,加上我又怕她發現,都不敢睜眼,哪知道那信都成那個樣子了。”


    “這可就難辦了,”周小六道:“郎君,既是定親男女,那也該有文書、信物為證吧。”


    梁二點頭,忽的去望周小六。


    “那塊魚佩,”他猛地醒悟過來。


    所以那時柳福兒才欲言又止,並阻止他們去尋。


    梁二忽然憂傷了,看來她是鐵了心的要不認賬啊。


    周小六幹笑道:“大郎用了魚佩也是想幫咱們,說明她心裏還是有參軍的。”


    “出去,我想靜靜,”梁二有氣無力的哼唧。


    周小六道:“郎君,我拿來米油,你喝完了再靜可好?”


    梁二沉默看他。


    “要不我去溫著,”周小六幹幹一笑。


    想也知道,任誰知道未婚妻想方設法的不想嫁給自己,都會心塞的吃不下,何況這米油可是參軍最不喜歡的食物之一。


    他端了碗要出去。


    “給我,”梁二拿過來,咬牙切齒的一口灌下。


    他得活的硬硬朗朗,結結實實的,改嫁神馬的,她妄想。


    “藥呢?”


    “穀林在煎呢,”周小六卡巴著眼,端著碗出門。


    待到走到樓下,他忽的歎氣。


    瞧瞧,這個柳大都把參軍逼成什麽樣了,米油都能一氣幹了。


    來到臨時辟出來,專門煎藥的小屋,周小六跟穀林表示了自己憂慮。


    穀林淡笑著將藥汁濾出,道:“你就是瞎操心,這種事還是看當事者,你跟著在裏麵摻和什麽?”


    周小六瞪眼,道:“你這話說的,要不是我摻和,大郎的身份你會知道?”


    穀林搖頭。


    周小六得意。


    穀林把藥碗給他,道:“大郎可不好惹,要是被她知道是你們裏應外合。”


    穀林嗬嗬。


    周小六眨巴眨巴眼,不確定道:“我跟她關係這麽好,她應該不會生我氣吧。”


    穀林回他一個自求多福眼神。


    周小六小心肝一陣突突,抖了抖有點轉筋的小腿肚,暗自做心理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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