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六憂心忡忡,“可是柳郎君,”


    “他那是擔心過度,”司空八郎打斷他道。


    仲六皺巴著臉,還算俊朗的五官糾結成一團。


    “郎君,不管怎樣二樣,這都是柳郎君的心意,若他知道被你辜負,該多傷心啊。”


    司空八郎皺眉,想想幾人相處的時光和柳福兒淺笑吟吟的模樣,道:“知道了,等明日拜訪過元白居士,我就隨你回去。”


    “哎,我這就去準備,”仲六樂顛顛的去箱籠跟前收拾,準備明天回來便即刻啟程。


    門外傳來節奏分明的叩門聲,仆從開門與來人對話。


    仲六湊去窗邊,瞄了眼,忙跑去東邊裏間道:“郎君,杜五來了。”


    他怎麽來了?


    司空八郎雖然不怕,但他心虛,聽說來人,他心裏難免泛起嘀咕。


    仲六趕忙把他褶皺了的衣袍撫平。


    才來到廳堂,仆從就已撩了簾子,入內通稟。


    司空八郎忙露出笑容,道:“杜郎君,稀客稀客。”


    杜五笑容淺淺的拱手施禮,道:“貿然打攪,失禮了。”


    “哪裏,杜郎君少負才名,某想要拜見,卻因郎君遠在淮南,數次不得成行。而今郎君能來,某求之不得呢,”司空八郎抬手一請。


    杜五笑著隨司空八郎落座。


    仲六躡手躡腳的去茶水房備了些溫熱的甜漿來。


    杜五抬手一擋,道:“素聞司空郎君豪爽大氣,怎的用小兒之物待客?”


    言辭犀利,又十分無禮。


    “慚愧慚愧,”司空八郎心微微一跳,眉頭微動,嘴角淺勾,以眼神示意仲六,道:“把我早前帶來的燒白拿來。”


    仲六垂下眼,出門拿酒。


    出門時,他吩咐一仆從道:“快去請元白居士,就說杜郎君邀其共飲。”


    仆從要走,仲六扯住他道:“從後門去。”


    仆從又轉去院落後麵,悄悄離開。


    仲六轉頭四顧,見沒人發現適才的動靜,才邁步入內。


    此時司空八郎正笑道:“早年就聽說杜郎總角之時,便以五步之距,創七言小詞,此等才思,吾輩不及也。”


    “哪裏哪裏,不過遊戲之作,當不得郎君讚,”杜五做羞慚樣,擺手。


    仲六將酒甕擺在其跟前,正好覷到他眼底的得意。


    他轉而來到司空八郎身邊,借著身形的遮掩,暗暗遞了個眼色。


    司空八郎心裏略定。


    但論酒量,他是有自信勝過這個喜歡聽奉承話的白麵郎的。


    想要酒後吐真言,套他話,那就是做夢。


    隻是論武力,他跟前這幾隻三腳貓,還比不過杜五帶來的護衛。


    元白居士雖是受了貶斥就任,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有他在場,晾杜五也不敢明火執仗的幹啥。


    司空八郎將火炭放入巴掌大小的紅泥小爐,擺上銅鍋,便道:“杜郎君且嚐嚐,這酒可是幾番蒸濾才得以小甕,我是央了兄長好久才拿來兩甕的。”


    杜五將酒舀入銅鍋。


    琥珀色的酒在銅鍋裏輕輕蕩漾,濃厚的酒味隨溫度蒸騰起來。


    “果然好酒,”杜五輕抽鼻翼,笑讚。


    司空八郎端鍋倒酒,舉杯道:“我敬郎君。”


    他抬手便一飲而盡。


    杜五笑容淺淺,待司空八郎亮了空空杯底,才將手邊的酒喝了。


    司空八郎見他這般作態,更肯定他來者不善。


    他佯作無事的與杜五對飲,也如杜五所想頻頻舉杯。


    正待酒意酣暢之時,門外仆從來稟,元白居士到訪。


    司空八郎擱了杯子,揚聲道:“快請。”


    他含笑與杜五示意,去門口恭請。


    長髯飄飄的元白闊步而來,寬大的衣袍隨著走動而微微浮動,十分清雅飄逸。


    兩人略作寒暄,便來到廳裏。


    看到杜五,元白爽朗笑道:“杜郎君也在。”


    杜五理所當然的受了個全禮,隻原地起身,拱了拱手,道了聲元白居士。


    司空八郎微微皺眉,側身請元白入主位,又讓人把自己的杯盞撤下,坐與下首。


    元白舀了勺酒入銅鍋,嗅到酒香,他笑道:“慶直,你可不厚道啊,這般好的酒,竟不早拿出來,就隻留與杜郎君小酌。”


    司空八郎赧然,翕翕不成語。


    他總不好說,這酒本來是拿了不少,隻是被梁二和柳大兩個酒桶一頓牛飲,就隻剩兩甕了吧。


    元白居士性子灑脫,隻說一句,便端杯暢飲。


    杜五轉眼看看元白,又看看司空八郎,起身道:“兩位慢飲,我有些不勝酒力,少陪了。”


    司空八郎抿嘴睨他。


    元白笑著打圓場:“這酒越香,後勁越大,杜郎君以後可莫要貪杯了。”


    “居士說得是,”杜五笑意淡淡的拱手,出了門。


    待到離開小院,他站定回望,“給我仔細查司空八郎,不論船員還是仆從,威逼利誘,不管用什麽法子,都得給我問清他此番是怎麽過來的。”


    護衛門很快分出一波,往官驛和客舍通用的阜頭行去。


    一護衛小心覷著杜五,道:“郎君,司空八郎與其他世家子均交好,更有元白居士保駕,咱們這麽做,怕是不太好吧。”


    “我許杜兩家根基都在淮南,這裏好與不好有能如何,”杜五冷嗤:“且他既敢勾結梁二意圖對徐家不利,就該做好被徐家報複的準備。”


    護衛垂頭退步,不語。


    杜五道:“可是奇怪我為何篤定一定是司空八郎?”


    護衛的頭垂得又低了些。


    杜五道:“適才我一見麵便隱露鋒芒,若他坦然無私,自可與我針鋒相對,或冷淡客氣的送我出門,”他側目看護衛,道:“你看,他可有這般?”


    “司空郎君好客豪爽,待郎君極為熱情,”護衛抬眼看杜五,微微躬身。


    杜五冷哼,“我又不是孩童,豈會被他表象所騙,且好端端的,元白為何會來?”


    他道:“他越是這般,越說明他心虛。”


    護衛偷睨杜五微揚的下巴,忙道:“郎君心思縝密,吾等不及。”


    身後,又護衛急匆匆過來。


    見到杜五忙回稟,“杜郎君,郎君已到新繁,命奴請杜郎君過去。”


    “這麽快,”杜五提步。


    護衛應諾,不敢耽擱,忙在前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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