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福兒迷蒙的轉過眼,笑看梁二,“參軍,你也要與我對飲?”


    淡淡的酒意隨著她的話語撲麵而來。


    梁二閉了閉眼,忍耐的道:“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我沒醉,”柳福兒笑道:“想當年,我可是踩著箱子跟他們對拚呢。”


    “他們,”梁二一怔,問:“你還有兄弟姐妹?”


    柳福兒驚覺失言,趕忙往回找補,“是我家附近的鄰裏,家中兒郎都與我要好,時間長了,我們便如親兄弟一般,不分彼此。”


    梁二哦了聲。


    柳福兒撫了撫額,看來真是醉了,嘴上都沒把門的了。


    她再不敢貪杯,趕忙撐著案幾起身。


    梁二見她身形踉蹌,忙道:“還是我扶你吧。”


    柳福兒幹笑一聲,沒想到這燒白後勁還挺大。


    她努力穩住身體,緩了緩,便站了起來。


    梁二見她沒有搭腔,也不好強求,隻一直緊隨她身邊,又在她邁過門檻之時,體貼的扶了一把。


    河麵的涼風略帶寒意,迎麵拂過之後,發燒的臉上頓感涼意。


    柳福兒精神一振,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感覺腦子清爽一些,她輕輕掙開梁二的手指,道:“我能行。”


    梁二側目看她。


    柳福兒笑笑,垂目盯著腳下的甲板。


    她有自信,以她目前的情況,完全可以自己走回艙室。


    梁二擰著眉毛,看她腳步虛浮的回了屋,隻覺心頭有火再燒。


    他用力一錘艙板,折身回廳中,舀了酒來,一杯杯的灌,直到甕裏的酒喝光,他才一步步的回了艙室。


    翌日,天氣晴好。


    柳福兒一覺酣睡,起來後,便將已然晾幹了的裏衣以及月布等物妥善收好,方才打開門,換人送水。


    仆從很快提著溫水進來,柳福兒擺手示意他退了。


    正在他舀水入盆,準備盥洗之時,周小六一個閃身走了進來。


    聽到艙板吱呀的合攏聲,柳福兒從盆裏抬起臉。


    看到是周小六,她便絞了巾帕,一邊擦臉,一邊道:“別關門啊,今天天氣好,正好換換空氣。”


    “還換氣,”周小六斜眼瞪她,道:“你都快把參軍氣死了,我看你是要換主子了。”


    “你這話可冤枉人啊,”柳福兒道:“我昨兒可就跟司空八郎喝酒了,完事我一沒吵,二沒鬧,乖乖的回來睡覺。他生氣,可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周小六繼續瞪眼。


    柳福兒也以別想賴我的表情回瞪。


    半晌,周小六搖頭跺腳,轉身走了。


    柳福兒看他背影,得意一勾嘴角。


    收拾整齊之後,她便往大廳行去。


    途中剛好遇到司空八郎。


    看到她神清氣爽的模樣,司空八郎服氣拱手,道:“大郎酒量,我不及也。”


    柳福兒嗬嗬笑道:“客氣,我其實也有幾分醉了,再幾杯就倒了。”


    司空八郎頓足,認真問:“當真?那我再練一練,豈不就能勝過大郎了?”


    柳福兒嗬嗬笑著點頭,一臉肯定的回他,“當真。”


    司空八郎也跟著嗬笑,與柳福兒一同進了大廳。


    正位上,梁二端坐其上。


    看到兩人同時進門,他臉頓時拉長幾分。


    柳福兒見他這般,暗自嘀咕,又不知抽了哪門子邪風,麵上則乖巧老實的行禮,並坐在慣常的位置上。


    仆從立刻進來,將熱騰騰的早飯擺好。


    司空八郎待仆從全部退出,才麵帶赧然的道:“參軍見笑,昨日是我失態了。”


    “八郎言重了,”梁二笑意淡淡,道:“酒逢知己千杯都嫌少,八郎昨天也不過百餘杯,好在兩位都已盡興,倒也無妨。”


    司空八郎開始還含笑,可後來越聽越覺得不對味。


    他摸摸鼻子,借著低頭的嫌隙偷瞥柳福兒,以眼神問詢怎麽回事?


    柳福兒哪兒知道怎麽回事,隻能回以訕訕一笑。


    梁二位置正好就在中間,看到兩人眉來眼去,他頓時握緊了拳頭。


    正要發火,周小六便走了進來,“參軍,前麵不遠就到新都了。”


    梁二深吸口氣,理智快速回籠。


    “令所有人戒備,尤其貨艙裏的那些人,全都看牢了,不得走失一人。”


    周小六領命離開。


    司空八郎看了眼周小六背影,拱手道:“梁參軍,我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參軍答應。”


    梁二正準備起身,聞言便重又坐定,道:“八郎有話直說便是。”


    司空八郎道:“通船郎君皆是我知交,還請郎君給我個薄麵,放他們下船可好?”


    梁二皺眉。


    柳福兒則道:“不可。”


    司空八郎轉眸,問:“為何?”


    柳福兒瞧出他的不悅,忙笑著安撫,“八郎莫惱,我知你品行高潔,待友忠義,我信你,也願將背脊托付,然那些人我就不信了。”


    “大郎信我就該信了他們,要知道,他們可都是我刎頸之交,”司空八郎忙道。


    “他們與你刎頸,卻未必與我等擄船之人相交,”眼見司空八郎焦急起身,柳福兒道:“八郎莫急,我等不是賊匪,並不會傷他們性命。隻是需要委屈他們幾日,待到事成,便會放他們歸家。”


    司空八郎長長吐了口氣道:“隻是可惜了,元白居士難得與這邊設下詩會,他們卻要擦肩而過。”


    柳福兒淡笑,他們聽或不聽酸詩,跟她有什麽關係?


    她舀了勺以青精米熬成的稠粥,慢慢的咬。


    梁二垂目撥弄著稠粥,心情忽然的就好了。


    他西裏呼嚕的吃完一碗,又命人盛了一碗過來,就著炙烤的肉片,吃得歡實。


    柳福兒見他筷筷直奔肉去,不由勸道:“烤肉火氣大,參軍不妨多吃些時蔬。”


    梁二筷子一頓,很不情願的挪向一旁的芸苔,小心翼翼的拎起一根,放在嘴裏,皺著眉頭咬。。


    司空八郎則在見了梁二這般之後,便熄了再行勸說的心思,隻歎息著把眼前的粥喝光。


    一頓飯後,三個各自回房收拾。


    待到船靠了阜頭,周小六先去司空八郎下船,柳福兒和梁二則混跡在搬抬箱籠的仆從裏,趁著混亂,一並混去司空家的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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