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藏貨之地


    張柏南沉默了片刻,似乎歎了一口氣,“我們能不能不要一見麵就說那些過去的事?往事無法更改,再多說也是無益,不如說說眼前的更實際。”


    “你說得倒是輕鬆,”黑鬥篷譏誚的一笑,“往事不可更改,你說得不錯,若非如此,我今天怎麽會落到如此田地?”


    張柏南的眉梢挑了挑,像是隱忍著怒氣,他端起茶,狠狠的喝了幾口,對黑鬥篷說道:“好吧,那你說,你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黑鬥篷回答道:“去讓人把白靈斛裝好吧。”


    “價格的事……”張柏南急忙說道。


    “價格的事沒得商量,當初說好了多少就是多少。”黑鬥篷幹脆利索的拒絕道。


    “……”張柏南顯然十分生氣,他把茶杯用力往桌子一放,發出叮當的刺耳聲響。


    “怎麽?不服氣?”黑鬥篷冷笑了幾聲,他慢慢的伸出手,手中躺著一個黑色的小瓶子裏,那黑色閃閃發亮,在燭光中顯得有幾分詭異。


    一看到那個黑瓶子,張柏南的臉色就跟著一白,他情不自禁的慢慢站了起來,緊抿了嘴唇不說話。


    窗外的洛九卿看到那個黑瓶子,不由得眉頭一皺,她忽然明白,或許比那個什麽所謂的合約更關鍵的就是這個東西,讓張柏南不得己以低價出售的關鍵所在。


    黑鬥篷看著張柏南的模樣,似乎十分的得意,輕笑了幾聲說道:“你瞧,你還是舍不得這東西的吧?”


    張柏南惡狠狠的盯著他,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嘴裏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黑鬥篷越發開心,把瓶子放在手中拋了拋,黑瓶子上下跳躍,拉出詭異的弧線,他慢悠悠的說道:“人人都道張大戶是個孝子,每逢初一十五必去給父親上墳,可有誰知道,張大戶還是為了利益,為了自身,為了這個東西。”


    “你不要欺人太甚!”張柏南咬牙說道。


    黑鬥篷“唰”的一聲收了瓶子,眼睛裏露出凶光,聲音也變得狠厲,“我欺人太甚?張柏南,這話虧你說得出!當初被趕出家門的是誰?被活埋的人又是誰?你難道都不記得了嗎?是我欺人太甚還是你們不肯給一條活路?”


    張柏南愣了愣,隨後臉色蒼白的跌坐在椅子上,燭光映著他蒼白如紙的臉,眼白有些發紅,嘴唇微微顫抖,像是沉浸在某種恐怖的過去,整個人都像是在瞬間老去。


    “走吧,別浪費時間了。”黑鬥篷把小黑瓶“啪”的一聲扔到張柏南麵前的桌子上,冷聲說道:“你還是乖乖聽我的話,其它的……少動心思!”


    張柏南沒有再反駁,他慢慢收了小瓶子,放到了桌子的抽屜中,隨後站起來引著黑鬥篷往外走,整個人過程都沉默無言。


    洛九卿向白墨打了一個手勢,她起身跟了上去,而白墨從窗子跳進屋中,打開了抽屜。


    洛九卿一路悄悄跟著張柏南和黑鬥篷,他們像是直奔最後麵的院子而去,她在暗中看著,看著這個黑鬥篷走路的姿勢和步伐,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家夥是會武的,而且功夫不弱,忽然,洛九卿發現,黑鬥篷的腳步似乎停了停,前麵的張柏南心神恍惚沒有發現,她卻看得一清二楚,黑鬥篷停下腳步,轉頭向右側不遠處的院子看了看。


    洛九卿心中立生疑惑,轉頭看了看,暗自記下。


    張柏南引著黑鬥篷到了後院一間小屋間,十分不起眼的一間屋子,裏麵放著一些做農活用的工具,他推門走了進去,用火折子點著了燈。


    光線如豆,飄飄搖搖,他伸手在牆上摸了摸,“哢”的一聲響,牆壁左右一分,露出一間寬大的暗室,裏麵堆放著白色的東西,閃著微潤的光,似一塊塊的白玉一般,洛九卿一眼就認出,那正是白靈斛。


    黑鬥篷看了看,點頭說道:“不錯,派人把東西搬出來吧。”


    “恐怕不行。”張柏南低聲說道。


    “為什麽?”黑鬥篷聲音一挑,帶著幾分不悅,“你還有別的雜念?”


    張柏南的嘴角翹了翹,扯出一絲譏誚的弧,“我能什麽雜念?你自己當初定下的規矩,你別忘了,每次裝了貨,你都要把人滅口,我有多少人能夠讓你這麽滅?以前都是從人力市場上找的那些沒有根基的流民或者是那些附近村子裏的光棍之類,現在再想找人搬貨,隻能找我府裏的家丁了,難不成事後我都把家丁殺了?殺來殺去最後隻剩下我自己了。”


    他說到最後,語氣中帶了幾分怨氣,黑鬥篷看著那些東西,沉默無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張柏南忍不住又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非要把人都滅了口,無非就是搬搬這些藥材,我賣這些又不犯法……”


    “閉嘴!”黑鬥篷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你懂什麽?你自己也不想想,其它人的白靈斛多長時間成熟交貨?你的多長時間?若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麽說?難保不會走露風聲。”


    “哼,”張柏南冷聲一笑,“你以為現在沒有人說嗎?關於老爺子的墳,都讓人家說得夠夠了,人人都以為……”


    “都以為你是孝子,這有什麽不好嗎?”黑鬥篷語帶諷刺,“行了,先這樣吧,我來找人,你先把東西存好。明天晚上我再來。”


    他說罷,轉身便走,也不問張柏南的意見。


    張柏南看著他遠去,站在門口處暗自咬了半天牙,這才又恨恨的關上了房門,鎖好離去。


    洛九卿沒有去追那個黑鬥篷,她順著原路往回走,來到方才黑鬥篷停下腳步的那個地方,看向不遠處的那座院子。


    她輕身一躍,落入了院中,院子時的燈已經止滅,房間裏的燈還亮著,有人坐在榻前,正在發呆。


    洛九卿從縫隙裏看過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正是張柏南的那位夫人。


    她的臉上帶著幾分愁容,眉頭微皺,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個木盒上,那隻盒子有些舊了,角上磨得圓潤掉漆,露出原來的木色,像是斑駁的往事呈現在眼前,讓人心驚。


    一個丫環正在床上鋪床,片刻之後走過來說道:“夫人,床鋪好了,奴婢伺候您早些安置吧。”


    “嗯,”女子應了一聲,把桌子上的盒子收起,鎖進了一旁的小木櫃裏,轉身坐到了梳妝台前。


    丫環為她除去頭上的首飾,一邊收拾著一邊微笑道:“夫人,您長得真是好看,怪不得老爺疼您疼得緊,您嫁到府中八年了,可老爺還像新人一般疼著您。”


    “是啊……”女子悠悠一聲歎,“我來府中都八年了,時間真是快啊。你看,我都老了。”


    她說著,抬手撫了著眼角,仿佛那裏的紋路真實存在一般。


    “夫人,您哪裏就老了?”小丫環嘴一撅,“我們都私底下都說您有青奉駐顏之術呢,這麽多年過去,容貌一點沒有改。”


    女子扯了扯嘴角,端詳著鏡子中的自己,即使是臉上沒有皺紋,這胸膛裏的心已經是千瘡百孔了,眼神……也不複當年了吧?那些明媚的笑容也早已經遠去,隻留下滿眼的滄桑。


    “夫人,今天晚上點什麽香?”丫環問道。


    “翠兒,”女子突然開口說道:“你說,這青樓裏的女子一般都點的什麽香?”


    丫環微微的一愣,隨即臉色騰的一紅,鼓了腮幫子運了半天的氣說道:“夫人……這……奴婢怎麽知道?奴婢可從來沒有去過那種地方呢。”


    女子猛然回過神來,淡淡的一笑,“說得也是,你怎麽會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的語氣悠悠,像是微涼的風,夾著細密的雪粒,擦著心尖而過,冷而痛。


    她轉身到了床上躺下,丫環為她放下床幔,敲敲退了開去。


    洛九卿聽到身後有聲響,轉頭一看,正看到白墨快步而來,她打了一個手勢,兩人一同出了院子,從張府中去了街上。


    回到客棧中,洛九卿點亮了房間裏的燈,白墨一邊抹著自己臉上的易容,摘掉假胡須,一邊說道:“主子,屬下從張柏南收起來的那個小黑瓶中拿了一顆藥,您看看。”


    洛九卿點了點頭,走到燈下,接過白墨遞過來的藥,仔細的看了看,藥丸是淡淡的紅棕色,有微酸的氣味兒,還有一點兒粘,對著燈光一照,藥丸中似乎還夾雜著一點點微黃的小顆粒。


    “這是……”洛九卿眉心一跳,眼睛浮現幾分詫異。


    “屬下也覺得是,”白墨看著洛九卿的神情,知道她猜到的結果和自己判斷的一樣。


    “難怪……”洛九卿冷笑一聲,“難怪會需要大量的白靈斛,一直覺得奇怪,原來如此!”


    “主子,那我們接下來……”白墨問道。


    “明天一早傳令下去,所有的人都要在客棧中待命,不得外出一步,等到掌燈時分再陸續出門,我要撒一張網,無論是蛇還是人,都要一網打盡!本來以為要等到了漳關才會開始,如今看來,要從梅源鎮就動手了!”洛九卿語氣森涼,目光閃爍如冰。


    “是!”白墨立即垂首說道。


    次日清晨,天還沒有亮,城門剛剛打開,換班的守城兵打著哈欠,一轉頭的功夫,門中閃身走進來一個人,她的身材嬌小,一路的風塵仆仆,鞋子上盡是塵土。


    她是第一個進城的,士兵著實看了她幾眼,覺得她如此狼狽,像是逃難出來的,但是她的身上又沒有補丁,穿得還是綢衣,真真是奇怪。


    女子並沒有理會士兵的目光,她手臂上掛著一個小包袱,看上去薄薄的,沒有裝太多的東西,臉色有些發白,一雙眼睛中焦急而慌亂。


    看到她的神情,士兵忍不住上前問道:“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處?”


    女子一愣,看著士兵問道:“難處?啊——我是……我是來投奔親戚的,這位大哥,你能給我介紹一家客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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