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雪夜殺機


    洛九卿悄悄出了帳篷,走到那一串腳印前,印記淺淺,在雪地上似詭異的圖畫。


    她望了望腳印向著的方向,慢步跟了上去。


    夜色深濃,天上的雪花飄灑,黑暗中一條人影如同鬼魅,正在輕飄飄的走向白墨的帳篷,白墨帳篷的旁邊有一個小小的帳篷,那裏麵並不住人,而是有一個白墨這一路上帶著的一個藥爐。


    因為這一次洛九卿請赫明風一同上路,他的身子又不好,需要一邊走一邊調理身體,這樣一來,就不得不隨身帶個藥爐,以便時時可以熬藥,這一路上總不可能處處都有客棧,像今夜這樣宿在郊外的情況肯定會有不少。


    洛九卿看著那條影子進了放著藥爐的帳篷,也不知道是在哪裏忙些什麽,過了不久之後,那條人影又再次走了出來,看看四下裏無人,轉身想走,無意中一低頭的功夫,發現自己留在地上的腳印,明顯驚了驚。


    他站在那裏左右看看無人,急忙一邊走一邊把腳印給毀掉,方才還平整的雪地,此時看起來如同狗啃過一般。


    洛九卿暗處看著他,直到他消失之後,才冷冷一笑,轉身回了自己的帳篷,此時再無睡意,直到天蒙蒙亮,聽到外麵有了響動還有馬兒低低嘶鳴的聲音,顯然是大家陸續起身了。


    此時,白墨在帳篷前低聲說道:“主子,您起了嗎?”


    洛九卿應了一聲,白墨挑簾進來,行了禮道:“主子,昨天夜裏……”


    “昨天夜裏有人動過了你的藥罐?”洛九卿問道,“動了什麽手腳?”


    “回主子的話,藥蓋子上抹了一點東西,量不大,可到漳關的路上若是每次都這樣,那也能夠走到不小的作用。”白墨回答道。


    “好精妙的心思,”洛九卿微微挑眉道,眼底的光芒透出輕蔑的意味,“隻可惜,手段太下作了些。”


    “那主子的意思是……”白墨問道。


    “先不要驚動他,但是,要讓他嚐點苦頭,這一路上凶險會不斷出現,與其早早的打掉了他,倒不如留著他,讓對方以為他得了手,以免再生其它的事端。白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洛九卿笑意微涼,不帶一絲溫度。


    “是,屬下明白。”白墨垂首說罷,轉身退了出去。


    有三十名驍騎兵在,埋灶做飯這種事也變得十分簡單,吃過了早膳,一行人拔營又開始趕路。


    赫明風在馬車中挑簾看了看走在前麵的洛九卿,雪花已經停下,太陽在天邊閃著金光,光芒攏在她的身上,有一種淡然的超遠之感,她騎著一匹白馬,身姿挺拔,束起的烏發在腦後飛揚,似潑灑的水墨畫。


    她微微側首,正與身邊白墨說著什麽,側臉的線條美好流暢,如玉雕琢,金光落在那裏似乎都飛濺了開去。


    那光芒似乎也落在他的心底,赫明風感覺自己的心都似跟著燙了燙。


    他的眉心一跳,慢慢放下了車簾,把那漫天金光都避在外麵,車內的光線有些暗,還有淡淡的藥香和微苦之味,他吸了一口氣,摒除心中的雜念,按照洛九卿之前對他說過的內功心法,慢慢的調息練了起來。


    她不遠千裏而來,不管是不是隻為了他,在他看來,她都是真誠相助,隻憑這一點,他就要努力的照顧好自己,讓自己盡快康複,不成為她的負累。


    這樣一路走七天,算起來已經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這天看著天色將晚,白墨問道:“主子,前方有一個鎮甸,是還宿在郊外還是進鎮去?”


    洛九卿回頭看了看這一行人,這三十名驍騎兵倒是沒有什麽,他們已經習慣了,可是恐怕對於車裏的赫明風還在洛臨書來說,這幾日連續宿在城外,算是不小的苦楚。


    她想了片刻說道:“進鎮甸吧,大家也可以好好的休整一下,另外,再采買一些東西,我們的路還遠。記住,告訴他們,要分批入城,不要太過招搖,都拿出便服來換上。”


    “是,屬下明白。”白墨說完,調轉了馬頭,去後麵做安排去了。


    梅源鎮算是一個比較富庶的鎮甸,沿街上的店鋪很多,賣的東西也很豐富,店門前的小二穿得幹淨,挽著袖麵,笑容可親。


    王家老店算是一個比較老牌的客棧,前麵是酒樓,後麵可以住宿,除了樓上樓下的房間之外,還有後麵的幾層院子,分割成了幾個小院,環境清新雅致,倒也十分不錯。


    洛九卿等人就住在了後麵的小院中,她和赫明風的院子是隔壁,她住在主屋,白墨和墨白住在廂房。


    店小二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穿著藍布棉袍,腰間紮著帶子,對洛九卿說道:“公子爺,您想吃點什麽?是小的給您送過來在這裏吃還是您去前麵?”


    洛九卿想了一下,“這樣吧,就不麻煩你了,我去前麵。”


    “瞧您說的,小的不嫌麻煩,那您想吃點什麽,小的去讓廚房準備。”


    “你看著安排吧,挑幾個你們的招牌菜就好。”


    “得咧!小的這就去安排。”


    小二說罷,轉身快速走了,白墨走過來說道:“主子,一切安排妥當,我們的人已經全部住進來了,哪裏都有,您放心。”


    “好,重點是……赫明風的院子,還有你的罐子,要多加小心。”洛九卿低聲說道。


    “是。”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冬日的天總是暗得比較早,院子裏也早早掌起了燈,在風中晃來晃去,地上投下斑斑的影子。


    洛九卿主仆三人前麵去吃飯,赫明風帶了張鵬安也緊隨其後,前麵十分的熱鬧,除了趕路住在這裏的人之外,還有一些本地的,三三五五坐在一起,喝酒談天,人聲嚷嚷,桌子上的飯菜冒著騰騰的熱氣,遠遠望過去,眾人就像是在籠罩在白色的霧氣中。


    洛九卿走近了之後才發現,原來這裏的人多半都要了鍋子,水聲鼎沸,裏麵的肉和菜翻滾,透出濃鬱的香氣和熱浪,難怪有如此多的熱氣。


    正在此時,店小二跑過來說道:“喲,公子,您來了。天氣寒冷,小店裏現在最好吃最暖和的就是鍋子,您要不要也來一份?招牌菜也有,您要哪種都行,您看……”


    “那就來這個吧,”洛九卿指了指鍋子道:“要快。”


    “好,您稍候,馬上就來!”


    小二手腳麻利,很快準備妥當,鍋鍋裏的炭燒得通紅,一閃一閃冒著紅光,乳白色的熱湯微微冒著小泡,熱氣還沒有升騰上來,青菜、肉裝在幹淨的碟子裏,看上去十分誘人又透著清爽。


    洛九卿看了一眼旁邊的桌子,赫明風和張鵬安也要了同樣的東西,她看了看白墨,白墨的身後就是他們的桌子,他看似無意的一抬手,把一個小紙包給了張鵬安。


    那是幾味藥材,正好就著食材扔到熱湯中,對赫明風的傷病最是有益處。


    洛九卿慢慢的吃著東西,耳朵聽著周圍人的談笑聲。


    其中有一人說道:“哎,你們聽說了嗎?今年張大戶家裏的靈白斛又收成不錯,據說還沒有收完,就有人定下了。”


    “當然聽說了,”有人喝了一杯酒,有些酸的說道:“咱們梅源,就屬他們的白靈斛長得好,十個人的捆起來也比不住他一個人的。”


    “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麽嗎?”有個人喝得麵色發紅,一雙眼睛迷離,舌頭也有些發直。


    “為什麽?”與他同桌的人問道,瞪著的眼睛裏冒出好奇的光。


    “這還用說?”另一個人說道:“人家的祖上積德,冒了青煙唄。”


    “哈哈……”眾人一聽,不禁都笑了起來。


    “他說的對,你們笑什麽?”喝醉酒的那人說道:“就是他家的祖宗積了德,張大戶他爹死的時候,專門找風水先生看過,找了一塊風水寶地,據說那裏不但有山有水,還有……還有……”


    他說到關鍵的時候,打了兩個酒嗝,聽得眾人都連連催促,“有什麽呀?你倒是說呀!”


    “有……一個特別大的白靈斛!據說是白靈斛的祖宗!張大戶的爹葬在那裏,就是用他自己的陰靈和壽命滋養了白靈斛,所以……所以……”那人又飲了一杯酒,這才繼續說道:“所以,張大戶家的白靈斛才長得格外好,他家的好了,別人家的自然就不如他家的了。”


    眾人安靜了片刻,隨後有人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我說張瑞,你這純粹是胡說八道吧?”


    “我胡說?”張瑞夾了一口菜,嘴唇上泛著油光,“你愛信不信!”


    “就是啊,我也覺得,這太邪乎了吧?”旁邊有人附和道。


    “邪乎?”張瑞冷笑了一聲,眯著眼睛說道:“我告訴你們,還有更邪乎的呢,每到初一十五,張大戶都會給他的老爹上墳,那祭品可是相當的豐富,尋常人誰會這樣上墳?白朋,你算是孝子了,你一年給你爹上幾次墳?”


    “張瑞!你說歸說,扯上我幹什麽?”


    “哼,”張瑞不以為然道:“好,不說你。反正啊,我說得字字是真,信不信,由得你們。沒看到咱們這裏種白靈斛的人越來越少嗎?那些還勉強維持著的人,我勸你們啊,還是早早的放棄吧,否則的話,將來死得更難看,賠得更多!”


    他說罷,把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從懷裏摸出一塊碎銀來往桌子上一扔,打了一個酒嗝說道:“行了,今兒就說這麽多,時候不早了,暢春園的小梅姑娘還等著我呢。諸位,告辭了!”


    他晃晃悠悠的走了,剩下的幾個人麵麵相覷,一人問道:“諸位,他說的話,你們信嗎?”


    “我才不信,純粹是胡說八道說醉話呢!”


    “我看,也不盡然吧?你們別忘了,張瑞和張大戶還是有點關係的。”


    “對,他們是遠親,聽說前些年走得還挺近,隻是後來張大戶發了,張瑞家漸漸高攀不上,來往得才少了。”


    “這麽說……他剛才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嘍?”


    “嗨!管他呢!反正這事兒跟咱們也沒有什麽關係,愛他娘的是不是!”


    “對,對,喝酒,來!喝酒!”


    一場小小的討論就此結束,沒有人看到,洛九卿端著茶杯,微微勾唇笑了笑,白墨和墨白互相過視一眼,眼底有冷銳的光芒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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