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草叢中的秘密


    洛九卿的神經立即一緊,低聲道:“怎麽了?”


    白墨沒有答言,一雙眼睛緊緊盯住那片草叢,那裏的沙沙聲更急促了些,在這要寂靜的夜裏,讓人聽起來有些毛骨悚然。


    正在此時,空中忽然有衣袂滑過空氣的聲音,快而輕。


    洛九卿不由在心中讚了一聲,好俊的身手!


    一道黑影輕輕飄落,似從黑夜中剝離出來,那人身材高大,頭發梳成許多小辮子,一雙眼睛炯炯放光,大而亮,高挺的鼻梁,微厚的嘴唇,年紀大約在四十多歲。


    他左右看了看,那雙眼睛似刀般鋒利,劃破夜色沉沉的割來,洛九卿心中一驚,急忙垂下了目光,白墨也微垂了頭。


    那個男人的目光在洛九卿和白墨的藏身之處落了落,微眯了眼睛,半晌之後,又慢慢轉了頭。


    感覺那沉冷的目光調開,洛九卿也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果然,剛剛轉開的目光又轉了回來。


    隻是這兩個目光,洛九卿便在心中有了定論,此人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此刻無聲,比的就是忍耐力和敏銳度,誰先動,誰就輸了。


    那男人看罷多時,轉身來到門口,伸手在門上輕輕拍了拍,一長,二短。


    洛九卿在樹上靜靜的瞧著,把呼吸放到了最緩,房間裏的燈光依舊沒有亮起,卻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不久,門“吱呀”一聲,開了。


    李太妃身穿著雪色便衣,站在屋門口,見到站在門外的男人,似乎並沒有什麽意外的神情。


    洛九卿的心頭一跳,難道說……李太妃多年寂寞,竟然背地裏與男人私會?


    可是,讓她更為意外的是,那男人垂首說了幾句什麽,聲音很輕,離得又有些遠,根本聽不到是什麽。


    隻是那個垂首的動作,讓方才洛九卿心中的猜測飛快的碎成了粉末,若然真的是與這個男人私會,那麽這男人怎麽會是如此恭敬的態度?


    李太妃點了點頭,那男人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看樣子大約是信件一類的,雙手捧著遞給了她。


    李太妃伸手接過,那男人再次垂首拱手,轉身飛快的掠向黑暗中,與深濃的夜色融為一體。


    這一切發生的很快,不過是片刻的事,洛九卿卻覺得這片刻的功夫,這無聲的一切卻如一場呼嘯而來的風暴,在她的麵前奔流而過。


    李太妃看著那男人離去,並沒有關上房門進屋,她攏了攏衣領,慢步跨出了房門,走下台階,邁向那片發出沙沙響的草地。


    草地裏的沙沙聲比方才更急促了些,李太妃忽然一笑,那笑意看上去有些古怪,在清冷的月光裏如一隻鍍了銀光的鬼魅,她低聲說道:“小白,你還沒有吃飽嗎?”


    洛九卿的呼吸一滯,她的目光緊緊盯住那片草地,抓著樹枝的手指也微微用了用力。


    白墨不動聲色的往她的前麵站了站,他直覺感到,那片草地裏藏著的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李太妃說完,轉身走到樹下,隨手撈起一隻雲羅雞,那隻雞在她的手裏十分溫順,隻是輕聲咕咕叫了兩聲,連翅膀都沒有撲一下。


    她輕輕撫著那隻雞豔麗的羽毛,麵色溫柔,就像是在撫摸自己的孩兒。


    洛九卿的心卻突然猛烈的一跳。


    李太妃慢步走到草叢前,本來撫著羽毛的手突然一轉,握住了那隻雲羅雞的脖子,然後用力一的擰。


    那隻雞“咕”的一聲叫,隨著她的手鬆開,無力的垂下。


    李太妃“咯咯”一笑,那笑聲分外的駭人,她低聲喚著:“小白,過來吃啊……”


    草叢中的沙沙聲更響,有一道銀色的光一閃,一條巨大的眼鏡蛇突然直立起了身子,一雙眼睛圓而亮,似鈴鐺一般,長長的紅色信子不斷的吐出來,發出嘶嘶的聲響,白色的皮在月光下閃著光,竟然似透明的一般。


    李太妃把手中的雲羅雞一拋,扔到那條眼鏡蛇的麵前,“乖,吃吧,吃了就好好睡覺,別鬧了。”


    白色眼鏡蛇甩了甩尾巴,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兩顆尖利的毒牙,叼了那隻雲羅雞,轉身鑽入草叢中去了。


    李太妃的笑意在月光下如同一朵帶毒的花,她看著那條眼鏡蛇鑽入草叢中不見,這才慢慢轉回身,回了房間。


    洛九卿的臉色微白,想著那天喝過的雲羅雞的雞湯,胃裏不住的翻騰,她擺了擺手,帶著白墨快速離開了這裏,回了自己的宮中。


    洛九卿一進了院中,便奔到樹下,扶著樹幹嘔吐起來。


    冬靈聽到聲音,急忙挑了燈籠快步出來,緊張的問道:“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洛九卿擺了擺手,白墨接過冬靈手裏的燈籠,低聲說道:“快去給主子燒一碗湯來,多放些菊薑。”


    “噢,噢,好,我這就去。”冬靈立即奔了出去。


    洛九卿扶著樹,微微閉了閉眼睛,語氣卻森涼如鐵,“讓墨白回來。”


    “是。”白墨領命而去,從袖中掏出一枝袖箭,輕輕一拉尾處的箭弦,袖箭無聲飛上了天,在空中拉出一條雪白的線。


    墨白很快出現在宮院中,看到扶著樹幹的洛九卿,不禁眉頭一皺,快步走過來施了禮道:“主子,發生了何事?”


    洛九卿看了白墨一眼,白墨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墨白一聽,臉色便是一沉,“銀色的眼鏡蛇?近乎透明的白?”


    “正是。”白墨點了點頭,“我感覺那家夥毒性不小。”


    “當然不小,”墨白臉色沉肅,對白墨說道:“你記住,不要輕易靠近那個家夥,更不要讓主子一個人靠近,它的毒性極大,要想毒死一個人,已經不需要用牙咬了,具體的情況我還要親眼看到才好,至於那片草地,恐怕也絕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要小心些,”洛九卿低聲說道:“還有那幾隻雲羅雞,也不太尋常,那個院子裏的東西都透著古怪,務必要小心,你們誰都不能有失,明白嗎?”


    “是,屬下明白。”


    洛九卿對誰都沒有說過,她自認為天不怕地不怕,卻偏偏怕蛇這一類的東西,總感覺它們柔軟無骨,又陰毒得很,想著那條銀色的大家夥,李太妃溫柔而殘忍的擰斷雲羅雞的脖子喂了蛇,她就又忍不住想要吐。


    一夜的時間很快便過去,皇後一早便過來給永輝帝請了安,永輝帝已經沒有什麽大礙,瑞公公在院中的樹下放了把椅子,他與皇後一起坐在樹下乘涼。


    兩人正說話著,洛九卿帶了冬靈走了過來,皇後一見她,不禁一皺眉頭說道:“今天是怎麽回事?怎麽臉色這麽不好?”


    洛九卿搖了搖頭,“哪裏有?可能是因為快要大典了,心中緊張吧。”


    皇後微笑道:“瞧你,正要跟你說呢,今天下午禮服就製得差不多了,到時候拿過來讓你瞧一瞧,看哪時在不合意,要抓緊時間再改一改。”


    永輝帝也點頭說道:“正是,朕已經讓內務府看了日子,三日之後便是吉日,就定在那一天吧。”


    洛九卿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時間上差不多,“一切聽皇兄皇嫂的安排。”


    “正巧你來了,我讓小廚房裏煮著湯,去瞧瞧好了沒有,一會兒讓你嚐嚐。”皇後笑著對洛九卿說完,起身告了退。


    洛九卿看著她走遠,從袖子裏取出那枚令牌來,“皇兄,令牌完壁歸趙。”


    永輝帝伸手推了推說道:“罷了,既然給了你,哪裏還有收回的道理,你便留在身邊吧。”


    洛九卿想著當時司徒頌見到這塊令牌時的錯愕神情,便知道這令牌的權力有多大,她搖頭說道:“皇兄厚愛,卿兒心中明白,隻是卿兒是個女子,皇兄就算再疼愛我也應該有個度,卿兒不想讓皇兄難做,這令牌太貴重,還請皇兄收回。”


    永輝帝張了張嘴,正要再推辭,洛九卿搶先說道:“如果皇兄疼愛卿兒,三日之後大典之時,便多多賞剛卿兒一些貴重的金銀吧。”


    永輝帝忍不住笑道:“你這丫頭,你明明不愛那些的……”


    “誰說的?”洛九卿側首一笑,“錢財有誰不愛?卿兒也不能免俗的。”


    永輝帝看著她的笑意,心中微酸,微微歎了一口氣。


    皇後說得果然不假,洛九卿剛睡醒了午覺,尚司局的人就把禮服首飾等送了過來,宮女一字排開,手中捧著托盤。


    洛九卿麵對著這麽多東西正頭暈,皇後也隨後到了,她一邊快步走著一邊擺手讓那些宮女退了出去。


    房間裏安靜下來,皇後目光在那些托盤上滑過,這才微笑道:“如何?這些東西可還滿意?”


    托盤裏的東西件件華光璀璨,洛九卿點頭說道:“自然是滿意的,皇嫂吩咐下去的,豈能差得了?”


    皇後嗔怪道:“行了,就你嘴甜,快來瞧瞧,看看與你畫的圖紙可一樣?”


    洛九卿別的並不在意,她走到放著首飾頭麵的托盤前,那件用赤金打造了孔雀開屏的發釵果然美輪美奐,孔雀的造型做得栩栩如生,那雙眼睛用黑色的寶石鑲嵌,竟似活了一般,尾巴上分別鑲嵌著紅、藍、綠三色的寶石,用赤金的爪托托住寶石,光華閃耀入人的眼底。


    洛九卿回想著李太妃所畫的那幅畫像,畫像中的那枝鳳釵和眼前的這一枝應該是相差無幾。


    那套禮服也是大紅色,金色的絲線織成花紋,皇後走到她身邊,手指在禮服上滑過,輕聲說道:“皇上也看了你畫的圖紙,他說套衣服和母後的那一身很像,你是嫡公主,穿這樣的大紅色,才符合你的身份,再加你這相貌,九分像母後,母後在天之靈看到今日,一定會很開心。”


    洛九卿的心中微微一酸,微笑說道:“卿兒能有今天,還要多謝皇兄和皇嫂的照顧和疼愛。”


    “謝什麽,我們是一家人,”皇後的眼眶也微微一紅,拉住她的手說道:“等向天下人昭示了你的身份,拜過了母後的靈位,也算了卻了皇上這麽多年的心願了。”


    洛九卿看著那些東西,心中卻有了另一個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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