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風涼,樹影綽綽。


    幽靜的深宮裏,遙望的視線沉溺在一片昏暗又稀疏的宮燈裏。


    臨安公主靜坐在禦花園中的涼亭裏,不畏風涼,不話閑語。


    過了一會,有一個小太監急急地跑來道:“回稟公主,鎮國將軍傷重,奴才去太醫院打探,那群庸醫說.......說鎮國將軍傷了心脈,隻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臨安公主蹙起眉頭,她根本不信。


    蕭鳳天才帶著兵馬出城去追高鴻,在這個時候,他的父親竟然出事了?


    偏偏這麽巧合,又是在沈府出事的?


    如果那刺客潛伏在沈府多年,隻是為了刺殺蕭庭江,那為什麽到今天才動手?


    而且還刺殺成功了?


    “再去打探,注意永安宮的動向。”


    臨安公主說完,那小太監當即往回跑,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風雨欲來,這是臨安公主心裏惴惴不安的感覺。


    在朝政和局勢都險峻而複雜時,她心裏想的人,卻是可以暗中操控整個朝堂的陳青雲。


    太子死後,她看到了父皇悲痛的樣子。


    陳青雲告訴她的那些話,父皇其實一點也不知道。


    她暗暗心驚,越發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


    她現在甚至於懷疑,陳青雲是不是吳王安排在父皇身邊的棋子。


    可在這緊要關頭,陳青雲卻放下手中的權利,帶著他的夫人避到通州去了。


    是暗中謀劃?還是另有所圖?


    德妃死了,孟貴妃死了,母妃閉宮不出,後宮姚淑妃獨攬大權。


    她本以為殺了太子,斷了某些人的念想,這朝政再亂也不至於有人敢造反。


    可是京城裏接二連三出事了。


    於是她慌了。


    更為可怕的是,在她心慌意亂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卻不再是蕭鳳天,而是陳青雲。


    那個讓她不得不甘心聽命於他的陳青雲。


    ......


    陳青雲返回通州的時候,是九月十六的未時。


    烈日下趕路,又因為身體受損,陳青雲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一雙烏青色的眼底也隱現一片暗紅。


    因此他到了莊子上以後,先去見了周亦明。


    此時的周亦明心事重重,麵色不虞。


    當他看到陳青雲來的時候,眼眸微閃,麵容下意識緊繃著。


    陳青雲看著周亦明有些心慌的樣子,眸色微沉,揮手讓扶著他進來的蕭沐離開。


    蕭沐退下後,陳青雲便淡淡道:“先給我把一下脈,用點能緩和氣色的藥。”


    周亦明聞言,連忙給陳青雲把脈。


    片刻後,隻聽他沉凝道:“到像是內傷,可又不是,可是用了什麽霸道活血之藥?”


    陳青雲點了點頭,不願多說。


    周亦明連忙翻了翻自己的藥箱,找了一瓶緩解五髒六腑疼痛的藥丸遞給陳青雲。


    陳青雲服下後,輕輕靠在椅子上歇息。


    這個時候,周亦明有些糾結地皺起眉頭,好似有話要說。


    陳青雲突然睜開眼睛,直直地望著周亦明道:“有話快說!”


    周亦明冷不防被陳青雲嚇了一跳,陳青雲眼眸裏的寒光太過懾人,讓周亦明下意識就喃喃道:“之前蕭沐跟我說了夫人中毒的事。”


    “可因我醫術淺薄,診斷不出有何不妥。”


    “最近這些日子,夫人的脈搏有些......有些異樣。”


    “什麽異樣?”


    陳青雲撐大瞳孔,眸色在一瞬間淩厲起來。


    周亦明隻覺得呼吸一滯,連忙出聲道:“起初我以為是因為夫人中毒的原因,才讓脈搏有了異常。”


    “後來我又細細問過了青黛和青鸞她們,得知那毒表麵根本看不出來,而且把脈也把不出來,我這才肯定了,夫人是懷了雙生胎。”


    “隻不過......我還沒敢跟夫人說明此事。”


    周亦明有些難過地低下頭。


    當初夫人救他於危難之中,可夫人有難時,他卻幫不上什麽忙?


    甚至於連雙生胎這樣的喜事,他也不敢明說。


    陳青雲愣了一下,一閃而逝的喜悅劃過他幽深的瞳孔。


    可就像是深黑的夜空突然劃過易逝的流星一樣,那麽快速,便隻剩下空寂而暗沉的夜空。


    “暫時......先不要告訴她。”


    陳青雲略顯艱難道。


    現在還不能說,他自己搖了搖頭,麵色冷凝而緊繃。


    周亦明點了點頭,退到一旁道:“從脈搏上看,夫人腹中的胎兒都很健康,並未有什麽不妥。”


    陳青雲伸手揉了揉眉心,心裏感覺一陣茫然和無措。


    孩子和她都還好好的。


    如果她沒有中毒的話,那麽他們現在是不是能真切地感受到歲月靜好,語笑嫣然?


    “一定會有辦法的,再等等。”


    陳青雲呢喃道,也不知道是說給周亦明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周亦明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卻發現他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震驚得將藥箱都打翻了。


    夫人給了他許許多多的秘方,他曾以為,以夫人通曉藥理的能力,這輩子都不會讓自己淪落到無藥可醫的地步。


    可是沒有想到,防得了暗疾,卻防不了別人的毒手。


    之前他還奇怪長康整日盤踞在廚房裏,連麵都不露一下,是想要雕琢廚藝。


    可現在看來,卻是因為太過愧疚。


    半個時辰以後,麵色紅潤,眼眸清透的陳青雲去找李心慧。


    彼時李心慧正閑適地在後院小坐。


    李光慶和楊素珍閑不了地在後院刨了兩塊菜地,陳凡來得早,跟莊子外麵的農戶都熟悉,要了不少蔬菜的種子。


    李光慶嫌腳上的鞋子太好了,舍不得穿到地裏去,脫在一旁,赤腳就栽種起來。


    李心慧勸不了,連忙讓陳凡又找來了一雙草鞋。


    楊素珍在一旁撒種子,一邊撒一邊道:“這是白菜的,土蓋少一點。這是韭菜的,土可以厚一點,還有這邊是蘿卜的,土也要厚一點。”


    李心慧就靜靜地看著他們老夫妻倆在一起種地,斜陽西落,暖暖的光輝像金穗一樣灑了下來。


    清風襲來,泥土的芬芳縈繞在身。


    李心慧的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有些事情雖然沒有參與,可幸福的感覺卻能一起感受得到。


    她在想,當初在雲鶴書院的時候,青雲也有幫她翻過土。


    他其實不太會種地,那鋤頭揮得高高的,土雖然挖得很深,可因為握住鋤頭的姿勢不對,所以他幹不了一個時辰,那手心便會起了水泡。


    一開始他還藏著不讓她知道,等到她知道的時候,那水泡都已經快要好完了。


    他經常說,她對他有多好。


    其實能有多好呢?


    不過是想著在他對她好的基礎上,再加上那麽一兩分而已。


    隻不過她一次次往上加的時候,他給的卻是翻倍,甚至於更多的回報。


    “以後青雲不做官了,我們一家人就回定南府種地吧。”


    李心慧忽然輕笑道,眉宇間卻蘊含著真意。


    楊素珍不知女兒身中劇毒,當即道:“定南府誰人不知道青雲現在當了大官,威風得不得了。”


    “你們現在就算返回定南府,怕是知府大人都要親迎,誰敢讓你們去種地?”


    “怕是你和青雲還沒有走到地裏,那地都被人翻成沙土了。”


    “哈哈哈.......”李心慧想到那個百人爭著翻地的場景,當即開心地大笑起來。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那也真是太逗了。


    楊素珍和李光慶見女兒笑得開心,也下意識愉悅地勾起了嘴角。


    “青雲若是想回定南府,那就去雲鶴書院。”


    “在那裏關起門來種,受人敬仰不說,自己也落得清靜。”


    李光慶出著認為可靠的主意。


    可這時楊素珍卻用手肘拐了拐他,皺著眉頭道:“女婿這好好官不當了,回定南府有什麽好的?”


    “你還得替你外孫想想呢,人家多少人想考入京城來做官,你倒好,還攢使他們回去?”


    李光慶聞言,當即“嘿嘿”地笑了笑道:“我這不是跟女兒說笑的嗎?”


    “青雲那麽聰明的孩子,知道怎麽選才是好的,不用我們操心!”


    “那到是,青雲那孩子又聰明又能幹,他知道怎麽選。”楊素珍附和了一句,神色怡然。


    李心慧看著爹娘的互動,嘴角的笑容微微凝滯了一下。


    青雲那個家夥那麽傻,哪裏聰明了?


    他明知道怎麽選才是對自己最好的,可是他永遠也不會那麽選。


    因為他是她的青雲啊,永遠都是。


    牆垣外的陳青雲靜靜地站了許久,他一個人靜靜地仰望著天空,站了許久都沒有走進去。


    天色灰麻的時候,陳青雲又悄無聲息地走了。


    仿佛這一天,他都沒有回來過。  可也因為這一天,他在心裏做了一個堅定不移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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