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姚淑妃的人都走光以後,孟貴妃讓人把一桌子的菜肴都撤走了。


    靜悄悄的殿內,她一個人斜靠在軟塌上,雙眸無神,渾身乏力。


    吳公公慢慢走了進來,就輕靠在軟塌邊上道:“上個月娘娘讓奴才打發了請平安脈的太醫,這個月太醫院出事,請平安脈的太醫還沒有來。”


    “娘娘,奴才也是略懂醫術的,娘娘近來時常倦怠,渴睡消沉,而且這兩月也未曾換洗.......”


    孟貴妃的手微微揚了起來,示意吳公公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她自己的身體她知道,之前月事紊亂,再加上她都四十出頭了,何曾想過,會在這個時候有孕?


    如今若是她的身體出現一丁點的異常,隻怕之前她苦心配合那人做下的局便算是廢了。


    可這懷了孩子,又不是藏個死物,能夠一藏藏幾年甚至於是幾十年。


    孟貴妃苦惱極了,她心口慌得厲害,飄忽無依的眸光時而渙散,時而明亮。


    猛然驚覺自己懷孕了,這種滋味,好比被人架在火上烤著。


    可就算被烤熟了,她懷孕這件事也改變不了。


    她一個人就這樣沉默著,撐著額頭,靜靜地思慮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她還沒有拿出章程的時候,她那暗啞又惶恐的聲音便道:“難不成是炫兒回來了?”


    成王大名:周炫。


    吳公公看著孟貴妃有些癡癡的樣子,眸色裏閃過些許複雜。


    如果一個孩子能夠讓她再次找回活著的樂趣,那便將這個孩子留著吧。


    說不定,這還是一個讓她徹底脫離皇宮的機會。


    想到這裏,吳公公便道:“也許是王爺不忍娘娘在宮裏繼續受苦,所以便想著帶著娘娘一起離開這裏。”


    “宮中那條暗道,奴才去探了幾次,想要找到出去的那一條並不難。”


    “既然娘娘下不了狠心,倒不如借機金蟬脫殼吧。”


    吳公公的話讓孟貴妃心神一顫。


    出宮啊,那是多少年前曾經渴望過的事情?


    沒有兒子的時候,她盼的是皇上,整日裏想的也是皇上。


    可是有了兒子以後,她便想的是兒子,盼的也是兒子。


    皇上不屬於後宮裏任何一個女人,可她的兒子卻真真切切屬於她。


    直到她的兒子出事,她這才如枯井死水,無趣無味地活著。


    想起過往,孟貴妃不知不覺中已經淚流滿麵。


    可就算這般,她還是難以做下決定。


    於是重華宮這一夜,顯得寂靜而孤獨,似乎有一條悲傷的小河,一直在潺潺地流動著。


    ......


    太醫院留下的脈案在趙老太醫和卓一帆的清理下,果然發現了不少貓膩。


    其中便是當年以死謝罪的沈老太醫,他雖然死了,可他的兒子卻還活著,而且卓唯也查到了他兒子的消息。


    另外一位傅訓庭太醫告老後便一直在居住在通州,而且家族的傅氏藥堂遠近聞名,子孫滿堂,算得上是榮養天年。


    卓唯知曉陳青雲對賢妃用刑毫不手軟,必然是心有打算。


    他懶得戳破,在皇上的麵前也是避重就輕。


    襄王被禁足,景王忙著大婚,吳王在見過姚淑妃以後,整個人心潮澎湃,恨不得連夜就跟陳青雲商談。


    在他的認知裏,陳青雲和蕭鳳天如今都是他的人。


    既然是他的人,那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他想要蹦得更高,另外的兩人便會一心配合他。


    可這種大事,成功了,他便是前路輝煌無人阻擋。


    不成功他便馬失前蹄,徹底栽了。


    於是襄王在回府後找了幕僚前思後想,還是決定由忠義侯姚光出麵跟陳青雲交談,到時候事成,忠義侯是吳王最得力的臂膀,自然理應提攜。


    若是不成,忠義侯本就是和陳青雲走得極近,到時候也可以是為了他這個外甥犯下的錯事。


    這樣他才真正算得上前可進,退可守。


    然而忠義侯姚光當麵受了吳王的懇求以後,心裏卻泛著陣陣涼意。


    吳王的姚側妃有孕了,吳王承諾,若是生下孩子,日後榮登大位,那這個有著姚家血脈的孩子,便是日後正宮之子。


    也就是說,隻要姚家肯傾盡權利相助吳王,日後的姚家便能出一位正宮娘娘。


    可這件事雖然誘惑人,賭的卻是姚家百年的基業,甚至於是姚家子孫後代的前程。


    姚光是百般糾結,先是找了準女婿謝明坤透露一二,結果謝明坤將姚光的意思轉達給陳青雲以後,陳青雲便似笑非笑地看著謝明坤道:“你若是還想順利成親,這件事便不要多管。”


    “你回去告訴忠義侯,這件事他無需糾結。”


    “吳王若是不肯親自與我商談,冒著誅滅九族的大罪,我陳青雲怎肯替他辦這件事?”


    謝明坤看著陳青雲那高深莫測的樣子,仿佛吳王所有的算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比起謀略,他自認及不上陳青雲。


    他當即便輕歎道:“之前我還百般擔心,現在看來,到是我多此一舉。”


    “不過......你也知道,我有一位堂姐嫁在了陸家,前些日子陸家舉家搬入京城,她知道我們五房也在京城,便登門做客。”


    “我聽她與我母親抱怨,陸家往高家填了幾十萬兩銀子,之前這些錢都是瞞著公中的,如今陸家上下不知道怎麽就知道了,這一下跟捅了馬蜂窩一樣。”


    “現在除了大房的人勉強還撐著不去高家以外,其餘的幾房已經輪流去高家要錢了。”


    “陸家本就沒有什麽根基,販鹽起家的,沾染了不少江湖匪氣,那些個親戚更是三教九流都有,我估摸著,高鴻不敢讓陸家鬧得太過,地方官肯定會有調動。”


    “我和老師正密切注意高家的動向,到時候被我們抓住把柄,便可以借機反過來威脅高家。”


    高家的動向,陳青雲一直都是知道的。


    此時他看謝明坤談得興致勃勃,一副看好戲的神情,不免也興起道:“高家這麽多年來,籠絡的地方官員可不少,換下一兩個毫無怨言的四品知府,皇上也不會太過追究。”


    “以其你和老師這般費力,還不如賣吳王一個麵子。”


    “高鴻是襄王的勢力,如今襄王力所不及,我想吳王一定樂意踩著襄王的痛腳不放。”


    “再則,你和老師不是高鴻的對手,惹急了他,光是暗殺都足夠讓你們防不勝防的。”  “到是你那個大哥謝明宇,他最近應該也不會消停了,你若是有空,不妨盯緊他,張金辰的兒子不是回京了。那個張琰小時候就離開京城了,京城裏認識他的人極少,不過你不要忘記了,張琰曾經在江


    南住過,而當初江南一代,唯獨張金辰的表弟寇大海頗有些勢力。”


    “寇大海的女兒如今改名為葉蔻,是謝明宇的姨娘。”


    謝明坤沒有想到,能在陳青雲這裏聽到這樣的消息?


    他斜長的眼眸快速地轉動幾下,然後很快亮了起來。


    謝明宇為何收留葉蔻還瞞著張金辰,答案顯而易見。


    如今若是有機會抓住張金辰那金貴的寶貝兒子,那謝明宇還不全力以赴?


    想到張金辰最後會栽在謝明宇的手裏,謝明坤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他伸手拍了拍陳青雲的肩膀,戲謔地問道:“快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放了一個葉蔻在謝明宇的身邊,別說是張金辰不會設防,就是我也絕對想不到。”


    陳青雲聞言,淡淡地扯了扯嘴角。


    他幽深的眸光裏閃過濃烈的殺意,謝明坤見了,心裏越發肯定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謝明坤在心裏暗歎,陳青雲城府至深,隻怕他這一輩子都難以企及。


    他也慶幸自己與陳青雲是至交好友,不用擔心有一天陳青雲會算計他。


    此時此刻,他開始想要看看張金辰最後的結局了。


    就在他幸災樂禍時,隻聽陳青雲冷冷地道:“他不是喜歡往人的心上捅刀子嗎?”


    “那我便將他的心肝全給挖了。”


    陳青雲說完,眸光陰翳,嘴角含笑。  謝明坤看著他那詭異莫辯的神情,心裏一寒,下意識想提前為張金辰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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