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沉,壓抑的皇宮內亮著昏黃的八角宮燈。


    巡邏的侍衛來來回回,換茶的太監小心謹慎,就連避到門外的秦公公都低低地呼著氣,生怕傳出一絲異響而引來苛責。


    此時的昭陽殿內,皇上正跟張金辰沉默對弈。


    一個時辰以前,臨安公主醒了。


    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後,臨安公主尋死未遂,讓皇上大為痛心。


    於是賀貴人複位了,現在正在棲雲宮裏照顧再次昏迷不醒的臨安公主。


    好幾位太醫都說了,臨安公主再也不能受刺激了,否則隻怕壽元......不長。


    賢妃大發雷霆,不過礙於剛剛複位,不敢太過張狂,因此才沒有鬧出人命來。


    臨安公主出事,除了德妃登門探望以外。


    姚淑妃派人送了一根千年人參,孟貴妃派人送了一串紫檀佛珠。


    賢妃看著昏迷不醒的女兒,嘴角噙著一抹淒苦的冷笑道:“你怎麽就不是兒子呢?”


    “如果你是皇子,就算身體破敗,母妃也能為你掙出一個前程來。”


    “可你偏偏不是......”


    “母妃忍了這麽多年,可到頭來,別人還是算計到你的頭上!”


    臨安公主夢見那個讓她憎惡不已的男人,他那惡心的舌頭還伸到她的臉上。


    然後她殺了他,溫熱的鮮血噴湧到她的臉上,那麽真實......


    夢魘的最後,她什麽都沒有了。


    心裏一直幻想的美夢破碎了,她遍體鱗傷,痛不欲生,魂魄就像是在身體裏扭曲了,讓她再也無法直視自己本來的麵目。


    那句:“若我說,她要害公主,公主可信?”就這樣不停地重複著,重複著,重複著......


    直到,臨安公主突然睜開了那雙血紅色的眼睛。


    ......


    張金辰不記得,上一次跟皇上如此晝夜對弈是什麽時候了?


    不過他在想,從前他一定應對得遊刃有餘。


    卓家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女兒又捅了天大的窟窿。


    此刻的他,像是漠北那架起來烤的羊肉,滋滋的那種皮肉聲響,從心裏傳到他的腦海。


    多少年都不曾有這樣忐忑不安的感覺了,張金辰看著眼前的殘棋,突然有些發怔。


    以前想著輸給皇上的時候,心思總要多花一倍。


    可現在,他連自保都不能。


    思慮再三,張金辰還是跪地請罪道:“皇上,瑩瑩是臣的女兒,她犯下大錯,都是因為臣沒有教導好,臣甘願受罰。”


    承平帝看著誠惶誠恐的張金辰,嘴角噙著一抹幽深的冷笑。


    “愛卿何罪之有,自古女子,出嫁從夫,既然他們夫妻怨懟橫生,起因又是因為臨安的惡意算計,時至今日,且算自食其果吧。”


    張金辰的頭埋得更低了,他從來沒有打算,讓女兒嫁入蕭家。


    當初事發,沒有人揭露臨安公主。


    事到如今,皇上卻一副了然於心的語氣,陪著皇上這麽些年,張金辰第一次摸不透皇上的想法。


    “皇上仁厚,不降罪於臣,可臣確實疏於管教女兒,這才釀成今日之禍。”


    “臣求皇上罷免臣,讓臣在家中,好好反省。”


    張金辰說完,再一次叩頭。


    看著他那虔誠認錯的樣子,眸光越發幽深。


    承平帝還記得,當初他剛剛登基的時候,張金辰對他那種忠心,仿佛一個眼神都能感受得到。


    張金辰若是沒有異心,就能聽得出他的話是不是真心的。


    可惜了.......君臣相交快三十年了,現在卻這樣互相試探,猜忌交流。


    “既然如此,那愛卿便暫時在家中歇息幾天吧。”


    “也好好緩一緩,這喪女之痛。”


    “另外,愛卿的......兒子,是不是也該接回京城了?”


    張金辰隻感覺背脊的寒意四起,他埋著頭,鼻息之間都是冷冷的寒潮。


    早年送走的兒子......如今卻要接回來?


    皇上分明不是簡單的問候。


    隻怕他不把兒子接回來,皇上是不準備讓他回朝堂了。


    剛好這個時候,罷免的把柄,理由,都有了。


    張金辰狠狠地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便叩頭謝恩道:“臣謝皇上體恤。”


    “如今臣膝下隻有小兒一子了,臣自當會將他接回來。”


    承平帝見張金辰會意,當即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張金辰出了昭陽殿時,膝蓋發軟,險些維持不住身形。


    好不容易撐到宮門時,卓唯抱劍而立,也不知道在出宮的道上等了多久。


    當年手下最得力的大將,將蕭鳳天逼如喪家之犬,讓成王一敗塗地。


    卓唯!


    張金辰突兀地笑了起來,眸色幽深如夜。


    “想不到卓一帆那樣的人,也會讓他的兒子來做我的走狗。”


    “怎麽,由黑轉白的滋味,是不是暢快多了?”


    卓唯斜眼瞪視著張金辰,他那漆黑攝人的眸光帶著冰冷的嘲諷,仿佛早就知道,張金辰會在嘴上逞能。


    “隱匿在蘇州木瀆的那位張公子,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歸京了。”


    “張大人,相識一場,願你有子送終。”


    卓唯說完,嘴角輕勾,大步遠去。  不過臨行前那幽冷而弑殺的眸光,卻讓張金辰心裏緊繃的那根弦,嘭然而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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