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寺的傍晚,夕陽斜落,黃澄澄的天色遍布天空。


    那耀眼的陽光,在樹影遮擋下,漸漸消散。


    後山,清冷的林蔭裏,飛出幾隻低矮的麻雀。


    片刻後,裏麵傳來空洞寂寥的女聲。


    “幫我一個忙!”


    氣氛頓時微妙,像是清波逐流,緩緩而動。


    隻見其形,未聞其聲。


    大約過了一刻,一聲惆悵的“好”,在男聲的輕歎下發出。


    夕陽繾綣,無限柔情。


    可這一刻,餘暉的光芒,卻隨著暗夜的到來漸漸幽冷。


    ......


    心慧回來以後,吩咐韋嬤嬤和紅櫻紅菱收拾行裝。


    陳青雲狐疑地陪在她的身邊,當即出聲試探道:“大師說你痊愈了嗎?”


    心慧背過陳青雲的眸光,低垂的眼瞼遍布暗影。


    她點了點頭,轉身時,笑意嫣然。


    “本來就是驚悸過度,不礙事的。”


    “再說你也要春闈了,總不好到了初八再回去。”


    陳青雲見她興奮,心裏雖然還有疑慮,卻也有心想走。


    等到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心慧站在門口攆他道:“這幾日你夜夜陪在這裏已經很不妥了。”


    “今夜你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們一早就回去。”


    陳青雲聞言,心裏不免有些失落。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歡喜的麵容上,她笑得......狹促!


    玩味的眸光,欲迎還拒,像一個壞妖精。


    他真想轉身,將她壓在身下。


    可他隻能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將心裏那些衝撞得他血氣翻湧的想法深深壓製著。


    她越的對他肆無忌憚,就證明她自以為拿捏住了他的性子。


    這種情況下,他又怎麽敢做出讓她懷疑的事情來。


    陳青雲往前走,步伐不急不緩,背影孤冷挺直。


    心慧依門而望,目光漸漸迷離。


    半響,她忽然出聲道:“等等!”


    陳青雲的步伐頓時駐足,他轉身,隻見她突然跑回了房裏。


    再次出門時,她的手裏拿著一件灰色的厚披風。


    那是她親手做的,雙麵都可以外披,有一層繡了一隻可愛的大懶貓,是她和他唯一共用的一件披風。


    她走到他的麵前,將披風給他係上。


    她白皙細長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動,微微抿起的紅唇豔若海棠,還一雙讓人心癢的眸子忽閃忽閃的。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那裏敏感得他差點想要跳起來。


    他克製著,溫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上。


    心慧揚起頭,眸光怔怔地望著他,好似要將他的輪廓都刻進心裏去。


    她忽爾笑了起來,略帶幾分揶揄的口吻道:“你騙不了我的。”


    他的眸光微閃,嘴角的笑意僵住。


    可就在這時,她溫柔的手覆上他的臉頰,輕歎道:“你氣息都不穩了,還想騙我嗎?”


    “你不想走的,對不對?”


    她的話落,有點纏綿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他吃驚的眸光還未收斂,整個人像雕塑一樣為所欲為。


    她的吻像是初開的花蕊,研磨著他的唇齒,所到之處,香氣彌散。


    他很快就迷失在她投入的深情一吻,雙手環抱著她的腰,難耐地低喘著,眸色猶如星火......


    良久,就在他難以自控,恨不得撕碎她身上的衣服時,他還是選擇推開了她。


    微微低垂著頭,迷離的夜色中,她看不到他的情緒。


    然而那起伏的胸膛,發燙的肌膚,以及緊繃的身體,無意不在昭告著他的渴望。


    “回去吧,天冷。”


    他輕聲道,然後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絲,大步離開。


    心慧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看著他挺直的背脊像行走的鬆柏一樣,仿佛永遠也不知道什麽叫做低頭......


    可是,他還是低過頭了。


    “夫人,洗漱歇息吧!”


    韋嬤嬤在拱門下喊道,嘴角含笑,對他們小夫妻難舍難分的情意顯得十分高興。


    心慧迷離的眸光逐漸變得清冷,她轉身,認真地望著韋嬤嬤道:“他對你們所有人都變了!”


    “唯獨對我!”


    “他那隻手,是為我斷的!”


    韋嬤嬤愕然,不知道夫人為什麽會突然這樣說。


    她頓了頓,這才接話道:“夫人不用自責,您出事的時候,我看公子都魔怔了。”


    “能救回您,他就算是失去一隻手,也是高興的。”


    “更何況,那手不影響握筆,而且也會痊愈的。”


    李心慧聞言,許久都沒有說話。


    一開始,她也以為他魔怔了。


    因為是她出事引發的,所以便想著等她好了,再慢慢扭轉回來。


    可是......原來不是的。


    她清透的眼底多了一些決絕,轉身回屋時,對著韋嬤嬤道:“這些日子你們都辛苦了,今晚早些休息。”


    韋嬤嬤笑著應是,一番洗漱後,大家安歇了。


    ......


    陳青雲這一晚,睡得並不是很安穩。


    迷迷糊糊的,那個清冷的聲音跟他說:“你永遠都是我的影子,你可憎的麵目連直視她的勇氣都沒有。”


    “承認吧,你自己都厭棄你自己的存在!”


    “不是的!”他的聲音突兀地咆哮著,然後驚醒。


    夜晚的薄被下,汗水早已浸濕衣衫。


    他喘息著,麵色驚恐而慌亂。


    他掀開被子,倒了一杯早已冷掉的涼水在喝。


    突然,蕭鳳天在他的房門外驚聲道:“青雲,快起來,心慧出事了!”


    “嘭”的一聲,他的茶杯應聲而落。


    他甚至於還來不及去穿一件外衫,當即拉開門,衝了出去。


    夜色很暗,昏沉沉的一片,他焦急的聲音不敢置信道:“到底怎麽回事?”


    蕭鳳天伸手過來抓他,十分急切道:“卓一帆送回慧嫻皇後的屍骨,告訴皇上是你盜了陵寢。”


    “皇上撤了你的暗衛和暗探回去嚴查,張金辰不知道從那裏得到消息,派人劫走了心慧。”


    二月的天,外麵的氣息陰冷的得可怕。


    陳青雲僵硬的麵容遍布寒霜,猩紅的眸子突然迸發出瘋狂的弑殺之意。


    隻聽他道:“他們都該死,所有人都該死。”


    “我就應該乘勝追擊,殺死卓一帆和卓唯的。”


    暴露底牌又怎麽樣呢?


    他不是還握著張金辰暗中的籌碼嗎?


    先借助勢力隱遁,也好現在這般驚慌失措的時候。


    陳青雲甩開蕭鳳天的手,冷聲道:“他們現在在哪裏?”


    蕭鳳天的眸光一暗,當即出聲道:“我得到消息的時候就過來通知你了,現在他們應該還沒有進城。”


    蕭鳳天話落,陳青雲的身體快速地朝前掠去。


    他本就穿得單薄,那月牙白的寢衣在黑暗中顯眼極了。


    蕭鳳天連忙追了上去,兩個人直接朝著下山的方向飛掠而去。


    陳青雲的輕功,還無法跟蕭鳳天的相提並論。


    可是為了節約時間,追逐著心慧的身影,他硬是從那高高的山頂上,直直地往下掠去。


    蕭鳳天在他的身後看得膽戰心驚,那環山的道路在漆黑的夜色中,像是一條酣睡的巨蟒。


    而此時,陳青雲就像是在這一條巨蟒的身上彈跳躍動,絲毫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被巨莽吞入腹中。


    他已經忘了自身的處境,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


    隨著風勢,忽高,忽低。


    偶爾落到岩石上,雙腿少不得一震,踉蹌摔倒。


    若是落到了林蔭裏,樹枝刮蹭,也少不了增加皮外傷。


    在蕭鳳天的眼裏,陳青雲就像是一個瘋子。


    哪怕此時心慧是在火場裏,他也會不顧性命地往裏麵衝。


    那種渾然忘我,隻想奔赴向心中牽掛的人兒,蕭鳳天自問,他做不到。


    他跟在陳青雲的身後,在他受傷,或者要摔倒的時候,盡量拉他一把。


    陳青雲瘋狂地撲下山,那速度之快,讓那劫持心慧的人都忍不住暗暗咂舌。山腳下,嘶鳴的馬兒和噠噠的馬蹄聲響徹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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