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瑩瑩哭得死去活來的,那邊的張金辰卻在暗道相通的一棟不起眼的宅院裏,見著麵色慘白,神情慌亂無助的賀瑉。


    張金辰坐在主位,手上端著上好的一套白瓷鯉魚茶杯。


    他的手不輕不重地拿著杯蓋研磨著杯口,熱氣繚繞的茶水透出一股沁鼻的清香!


    “事情都查清楚了?”


    張金辰淡漠地問道,那低垂眼瞼裏傾覆一片暗影!


    賀瑉感覺身體僵硬得厲害,他微微抬眸,神情慌亂道:“當時有人給小兒塞了一團紙,小兒說他沒有看清楚人影,不過看穿著是府內的小丫鬟!”


    “另外就是,鸞鳴院裏的茶水中,有些緩慢發作的媚藥!”


    “初步懷疑是府中奸細所為,不過所有丫鬟都審了,暫時還沒有找出幕後黑手!”


    張金辰聽完,緩緩放下茶杯!


    隻聽他突然問道:“臨安公主的病情如何了?”


    “啊?”


    賀瑉震驚地出聲,麵色更白,眼眸也更加慌亂!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低頭回道:“據說已經醒來了,不過不肯進食!”


    張金辰眼眸微挑,當即道:“瑩瑩跟炯輝發生這種事情,做正妻有些勉強了!”


    “不如你去給賀貴人透個口信,就說,公主若是願意下嫁賀府,瑩瑩甘願為妾!”


    “啊?”


    “這......這什麽.....可以!”


    “張小姐身份高貴,賀家高攀了,不敢......賀家不敢委屈張小姐!”


    賀瑉的臉色很難看,眼眸裏也有被看穿的驚恐!


    可是他的聲音顫抖著,卻還是不敢應承!


    張金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嘲諷,隨即道:“背後之人......是蕭鳳天吧?”


    “發生這件事,張家和蕭家的婚約就解除了!”


    “你先回去吧,以後當了兒女親家,再有什麽聯係,可就方便多了!”


    張金辰說完,端起茶杯,淺酌一口!


    賀瑉感覺後背發涼,這腦門上一頭霧水,可心裏卻震驚得厲害!


    張金辰好像看出來了,他在隱瞞!


    還提到了臨安公主,又將茅頭指向蕭鳳天!


    是不準備追究了?


    還是.......私下裏另有打算?


    賀瑉回去的時候,感覺頭重腳輕的!


    可他不敢耽擱,當即把跟張金辰的談話送進宮去給賀貴人!


    可惜沒有過多久,賀貴人便隻回了寥寥幾字:“靜觀其變!”


    ......


    賀瑉走後,張金辰後麵的帷幔下,走出一位垂暮老者。


    此人精神奕奕,胡須發白,眼眸細而斜長,眸光幽深而漆黑,透著幾絲精明沉著之意。


    “你懷疑這件事是臨安公主所為?”


    老者開口,言語多有試探之意!


    張金辰緩緩地站起來,當即道:“黃先生當了我二十年的幕僚,為我獻計無數!”


    “依你看,我女兒跟賀世子這件事,是不是蕭鳳天所謂?”


    黃桓聞言,搖了搖頭!


    “我平生最大的本事,不是智謀無雙,而是看人的本事!”


    “當初我曾與你打賭,沈旭那個老家夥,就算看出你野心勃勃,他也會選擇致仕!”


    “這二十年來,他明知道你在朝中的所作所為,卻依舊不為所動!”


    “要說謀略,我可不及他!”


    “他的外孫,蕭鳳天,人中龍鳳,忠肝義膽,就算不想娶你的女兒,也絕不會算計你的女兒!”


    張金辰聞言,不免想起那個曾經將他當作是得意門生教導的恩師,沈旭!


    沈旭無子,便將他當成兒子教導,連出門訪友都會帶著他!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是恩師的上門女婿,會接管恩師的所有一切!


    直到靜姝嫁給先帝......他才知道,原來恩師並未將他當成是女婿培養!


    原來恩師真的隻是,愛惜他的才華,所以傾囊相授!


    張金辰的嘴角勾起冷冷的嘲諷!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始終忘不了,靜姝出嫁的那一天,還是他背出門的!


    他也忘不了靜姝死的那一天,是他親手促成的!


    張金辰艱難地閉了閉眼,感覺胸口裏實在是悶痛得厲害!


    他隻是想要拿回屬於他的一切而已,誰想擋他的路,他就殺誰!


    可是靜姝的死,卻是他......最不能原諒自己的!


    當年在太傅府,他身上穿的第一件大襖是靜姝親手所製,他穿的第一雙棉襪,也是靜姝親手所製,甚至於,他取暖的銀炭也是靜姝省下來的。


    沈旭清廉一生,對兩位女兒也要求節儉。


    可是靜姝卻一直顧著他,沒有讓他餓著,冷著,孤單著!


    先帝是病秧子,死了就死了!


    皇上卻來插了一腳,該死的人,是皇上不是靜姝!


    可為什麽,最後死的人,卻是靜姝!


    這一切都是皇上造成的,還有沈旭!


    是他們將靜姝逼死的!


    張金辰握緊手裏的拳頭,指甲掐入掌心,一滴一滴地流血!


    可是他卻渾然不覺!


    黃桓輕歎著,暗暗搖了搖頭!


    世人多歎,張金辰心狠手辣,凡是跟他作對的,都沒有好下場!


    可誰又知道,張金辰也是一個癡情種呢?


    可惜,再癡情又如何,在皇權霸業的路途上,不過是心間無法拔出一根刺而已!


    痛,隱忍,然後磨礪著自己的意誌,最終變得狠辣而絕情!


    “既然不是蕭鳳天,那陳青雲又是如何得知,瑩瑩被算計了?”


    張金辰轉頭,眉宇之間全是陰冷的殺意!


    黃桓早就知道,這個讓張金辰吃了兩次悶虧的陳青雲!


    他研究過陳青雲的字畫,確實可以堪稱大師之作。


    “有些人,擅窺人心,見其一麵,便可知其心之意。”


    “你說的這個陳青雲,老朽確實想見上一麵!”


    “現如今,各地才子莫過於:“江南的恒遠居士和定南府的譞雲居士”。”


    “可據老朽細細研究之下,發現這兩人乃是同一人!”


    “漫畫雖然粗淺,但筆鋒,筆力,筆跡,收放自如,隱隱透著一股蒼勁的力道,大有睥睨天下的灑脫和無畏,其間偶爾潛藏迂回婉轉之情長,意境深遠之愛意!”


    “陳青雲先前與自己的妻子實為叔嫂,偶爾筆墨之間,便已經隱隱透露了焦灼的內心和赤誠的渴望。”


    “而且伴隨著他的日漸成熟和強大,他的字畫,外麵已經難尋一副了!”


    黃桓說完,張金辰頓時眼眸一暗!


    “先生可有把握!”


    “十分肯定!”


    黃桓認真道,這也是,他想見陳青雲的原因。


    小小年紀,若已經能窺人心,那這朝堂之上,隻怕又要出一個沈旭了!


    而且,陳青雲能夠娶自己的嫂嫂,就證明他並不迂腐,倫理綱常,在陳青雲的眼中,也許還不如他的一副字畫彌足珍貴!


    這樣的人聰明是其次,最主要的,還是手段和謀略。


    當一個聰明的人,而且又不折手段,心思晦暗深沉,官場沉浮不懼聲譽!


    那麽張金辰必定有所不及!


    “此人留不得了,先生不必再花心思!”


    張金辰冷聲道,他向來不會給自己敵人成長強大的機會!


    黃桓聞言,當即玩味道:“你打算用多長的時間來殺他?”


    “一個月,還是三個月?”


    “老朽與你打賭,若是三個月內,你殺不了陳青雲,那便讓老朽去見一見?”


    “若是你殺得了,老朽再出一計,助你除去景王!”


    “你覺得如何?”


    張金辰聞言,當即陰狠地勾起嘴角道:“不必三月之期!”


    “一月之內,過年之前,必定要將陳青雲除之而後快!”


    黃桓看著張金辰捏得緊緊的拳頭,那上麵還染了些許斑斑血跡!


    他眼眸微閃,暗暗搖了搖頭,張金辰他日若是輸得一無若有,那便是太過自負!


    才高八鬥人自傲,水滿九升必溢出。張金辰遇到勁敵猶不知,當真可悲,可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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