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道萋萋,秋天之景,滿目金黃。


    偶爾在那地埂之上,能夠看到一朵朵散來的,鋪展延綿的牽牛花。


    粉色的,嫣紅的,純白色的,淺紫色的,靛藍的……


    李心慧以為是柴雲遇到熟人了,撩開車簾,視線在牽牛花上起起伏伏。


    她的身旁一左一右地坐著青黛和青鸞。


    青黛是杏眼,柔柔似水,唇瓣微薄,看似楚楚動人之美。


    穿著一身淡雅的淺綠色衣裙,不動時,比花兒更好看。


    青鸞是迷人的丹鳳眼,細長的眉峰彎著,絲毫不顯淩厲。


    她的紅唇微翹,眸光清澈,瞧著十分討喜。


    穿著湘妃色的衣裙,跟花骨朵一樣,正是含苞待放的時候,美得含蓄又養眼。


    李心慧的唇瓣結痂了,明顯還是翹著的,可至少說話的時候不痛了。


    她指了指秋草中盛開的牽牛花,對著青黛和青鸞笑道:“牽牛花也叫朝顏,也有很美的名字。”


    “秋天的時候,比起菊花,桂花,我更喜歡朝顏和三葉梅,簇簇火紅,給人一種賞心悅目之感。”


    “讓你們待在我的身邊,如果那朝顏開在雜草中一樣,失去了原本的尊貴和美好。”


    青黛和青鸞看著那荒地中的朝顏,確實很美。


    開得嬌豔,顏色由淺到深,藤蔓四處鋪展,花兒四處相連,給人一種生機勃勃,明媚動人的姿態。


    可那中間,確實有些荒草,已經枯黃,似乎一下子就將朝顏的美感削弱了許多,顯得廉價起來。


    青黛和青鸞雖然說跟在李心慧的身邊不久,可她們卻從她溫柔大方的眉眼中,看到了一抹尊重和愛惜。


    “朝顏再美,遍地可尋。”


    “喜歡朝顏花的人,必定心存溫厚寬和,仁善大愛之心。”


    “青黛跟青鸞能夠跟在夫人身邊,是我們的福氣!”


    青黛認真道,夫人和公子沒有將她們當成奴婢看待,這本身已經將她們的身份提高了。


    而且夫人風趣幽默,妙語連珠,跟她在車上時,她們不僅沒有尷尬,相反一直笑意連連。


    “夫人很好的,若是為了我們姐妹二人妄自菲薄,到成我們姐妹二人的罪過了!”


    “朝顏花遍地可尋,因此無賊惦記,否則哪有此般逍遙,隨地可生,可長!”


    青緞也出聲附和道,夫人跟她們年紀相差無比,可說話時,那溫婉的語調,綿長意濃的深意,都是她們所不及的。


    因此雖然夫人絲毫不會武功,她們卻也不敢輕視半分。


    李心慧感覺這一聲聲夫人聽起來,讓她有幾分汗顏。


    可這是青黛和青鸞對她的尊稱,若是叫小姐,更是不妥。


    索性青黛和青鸞對此中意的稱呼很習慣,這才讓李心慧勉強接受。


    柴雲上前去跟寇大海的大管事接頭,那大管事很是圓滑,先送了一份厚禮,這才打探道:“不知可是陽城總兵府的家眷?”


    柴雲見對方斜倪著眼睛,探究之意十分顯眼。


    他將禮物推拒回去,出聲道:“是我們家大人的親戚,路遠得很,柴某就不耽擱了。”


    柴雲抱拳,轉身走了。


    那大管事被人甩了冷臉子,心有不甘。


    他回去馬車外,隔著簾子回稟道:“老爺,確實是胡誌昌的親戚!”


    “胡誌昌的親戚?”


    “他不是孤兒嗎?”


    簾子裏的人幽幽道,語氣有點涼!


    那大管事立即把腰彎低一些,繼續道:“聽說路遠,興許是什麽遠親?”


    “遠親用得上他的副將親自護送?”


    “柴雲可是五品的武將!”


    忽然,簾子被掀開。


    隻見裏麵有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高大威猛,坐著都想一座小山似的。


    他探頭出來,臉盤寬大,皮膚很白,眼睛細長,唇瓣略厚,看起來到是有幾分富貴像。


    隻不過那眼睛陰戾得很,眸光瞥向對麵的車隊時,冷戾的眸光落在了馬車上的標記上。


    恰好這時,陳青雲撩起車簾,遠遠地看了過去。


    兩人對視一眼,對方瞳孔很深,眼神陰霾,眸色深沉。


    陳青雲的眼眸晦暗似海,幽深犀利。


    他要是猜得不錯,那個人就是寇大海。


    “走吧!”


    陳青雲放下車簾,淡淡地吩咐道。


    柴雲在前麵帶路,長康跟另外一個車夫趕車跟上,蕭澤,蕭沐騎馬跟上柴雲。


    人少寇家不止一半,可所有人無懼無畏,姿態挺拔,像是貴人路過一樣。


    寇大海常年跟一些老江湖打交道,自然知道那馬上三人的不凡。


    還有馬車裏的那個少年的眸光,深邃犀利,與他對視以後,氣場絲毫不弱。


    這樣的人,又跟總兵府又牽扯?


    寇大海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定是蔣文英信中提到的陳青雲。


    他的眼眸頓時一寒,對著身邊的大管事招了招手,低聲吩咐道:“讓人跟上去,找機會……嗯……”


    寇大海說著,做了一個抓的手勢。


    他的大管事見狀,心裏一稟。


    “老爺,我們不是來跟總兵府講和的嗎?”


    “嗬,講和?”


    “胡誌昌那個張狂的德行,已經將寇家在陽城涉及人命官司的案子上報了,現在案子被刑部壓了下來,能壓多久還不好說。”


    “再說了,表兄的意思是,讓我盡快了結,不要跟蕭家為敵!”


    “抓到人以後,威脅胡誌昌把這件事大事化小,虧點錢無所謂,可在這個當口,不能給我表兄添亂。”


    “不然……他的手段,可比胡誌昌狠多了!”


    “現在,我們唯有釜底抽薪了!”


    寇大海冷笑。


    大管事聞言,麵色冷肅,立即彎腰退下。


    這一次出來,他們帶不少武功高強的人,此番正是用的時候。


    大管事算了算對方的人馬,隨即派去了二十個老江湖。


    車隊再一次動了起來,寇大海到了陽城以後,遞了帖子去總兵府。


    可胡誌昌壓根不見,帖子都是丟出大門口的。


    寇大海冷戾一笑,轉身去了知府衙門。


    可蔣文英病了,不能接見他,陽城所有鋪麵都被查封,不得已,寇大海入住了別人家的酒樓。


    人家酒樓知道是寇家的人來了,根本不讓住,寇家的名聲在陽城算是臭氣熏天了。


    仿佛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一番折騰下,天黑時,寇大海才住進了一棟臨時買來的小院裏。


    感覺自己受到莫大侮辱的他,心裏越發憤恨了,加劇了他想要摧毀胡誌昌的陰暗心思。


    而陳青雲等人,他也起了永絕後患的殺心。


    定南府城,北苑內。


    齊夫人見完了張夫人和柳夫人以後,去了書房找齊瀚。


    “心慧的酒樓和院子不是都燒毀了,又刨出了焦屍,我之前就尋思著,從新給他們找個店麵。”


    “今天張家和柳家來了,他們合力把南街碼頭上的倉庫拆了,說是跟心慧和青雲換地。”


    “他們倉庫堆貨,對那等死人並不忌諱,可酒樓和院子不行,陰邪太衝。”


    說是換地,不過是想幫扶青雲和心慧一把。


    齊夫人想受這份好意,又怕將來青雲有所顧忌,所以來找齊瀚商量。


    齊瀚聞言,將心慧跟張家,謝家,柳家做生意的事情跟齊夫人說了。


    “若說受惠,那也是張家,謝家,柳家!”


    “換地而已,他們吃不了多少虧。”


    “就這麽辦吧,蕭澤回來的時候說了,心慧並不知道酒樓和院子被毀的事情!”


    “希望他們回來之前,能夠幫他們把這件事辦妥!”


    “還有李先生那裏,你讓齊盛跑一趟,說說清楚,不要讓他擔心了。”


    齊夫人沒有想到,心慧竟然還有這麽多點子。


    她點了點頭道:“因禍得福,逢難遇貴。”


    “這丫頭多災多難的,卻一直化險為夷,說起來也真是絕處逢生,命硬得很!”


    “嗬嗬,有她這樣幫著青雲,說不定以後還有大造化!”


    齊瀚捋著小胡須笑道,看著夫人已經凸起來的肚子,眼眸越發堅定起來。


    密折和試卷都已經上呈了,這件事接下來如何?


    就得看皇上的意思了!


    他希望青雲不要讓他失望才好!  寇家若是被青雲除去,小小一個陽城知府,以及那背後之人,就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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