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鳳天拿出一個包子啃著,看著陳青雲冷肅的麵容道:“那兩個孩子怎麽樣了?”


    陳青雲聞言,看著風吹浮動的湖麵,低沉道:“餘大夫看過了,問題不大!”


    “這周圍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西街也翻了一遍,人販子都控製住了!”


    “如果他三天不露麵,孩子基本上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蕭鳳天的語氣有些沉重,在戰場上見慣的廝殺,偶爾邊城被滅口的老百姓多是十幾口二十幾口。


    有些半月大的嬰兒,孕婦,老人,全都沒有活下來的。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希望不會永遠都存在,幸運也不會一直眷顧你!


    他從憐憫,憤慨,痛恨,到如今有些冷淡和麻木,有些事情你本領再強也杜絕不了。


    “你注定是要入仕的,以後危機會更多!”


    “那件事你不想告訴她就算了,不過你最好還是跟你大哥一樣,學些功夫傍身!”


    “他們十個是精心訓練出來的,打探消息,搜集情報,潛伏救人堪稱翹楚,我會挑功夫最好的兩個給你!”


    陳青雲知道蕭鳳天指的是什麽?


    在這個問題上,他虛心受教。


    “謝謝蕭大哥!”


    陳青雲鄭重道,這份人情,他日後必定相報。


    蕭鳳天聞言,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等到女護衛到了,你提點著,讓你嫂嫂跟她們學幾招防身!”


    “在這個世道上,沒有什麽比自救更靠得住的!”


    陳青雲點了點頭,眸光變得深幽,他看著湖麵上的浮萍,起起落落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衝散了。


    這句話他想他會勞記的。


    李心慧一開始站在倉庫後麵,可她看著湖麵的岸邊一路都是濕噠噠的,顯然蕭鳳天他們一路打撈過來。


    下意識的,她順著那還沒有打撈過的河岸走了過去。


    岸邊的因為浮波擊打著堵水的泥沙,其實很混,很髒。


    可是他的人一直泡在裏麵,沿著河岸找了這麽久,沒有一句怨言。


    這就是一個家族的魅力所在,傳承的是一種精神。


    李心慧在心裏輕歎著,越發對西北的蕭家軍,以及鎮國將軍府好奇起來。


    而那位跟姨母好成一個人的鎮國將軍夫人,為了害怕痛失自己的孩子,寧願隻要一個孩子的母親。


    這樣的性格,其實很倔強的。


    誰也左右不了她的決定,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有時候,這也是一種寵溺出來的放肆!


    李心慧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她想,有機會還是應當跟伯母去拜會一番。


    可她嘴角的笑容還來不及舒展,隻見她麵前三四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


    “陳地!”


    李心慧驚呼,下意識想轉頭叫人,可身後隔著兩個倉庫,也阻隔了兩兩相望的視線。


    陳地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運氣竟然這麽好,遇到了落單的小寡婦!


    他用手腕夾著陳小康的頭,然後晃了晃手裏的菜刀,陰測測地笑道:“乖乖跟我走,不然我把著小崽子的頭割下來,扔到湖裏去!”


    李心慧看著他拿著刀在陳小康的脖子上比劃,瞳孔劇縮,肝膽欲裂。


    她連忙擺了擺手,全神貫注地盯著陳地的刀,然後出聲道:“不要,別動手!”


    “我跟你走!”


    “很好,你過來!”


    “乖乖的,別耍花樣!”


    陳地陰狠地笑道,他第一次覺得,原來威脅人這麽有趣!


    小寡婦不是高高在上嗎?


    她不是喜歡訓人嗎?


    一套一套的,好似比陳青雲都還要厲害!


    可是很快,他會讓她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厲害!


    李心慧一步步地走向陳地,她的餘光打量著被他緊緊夾在腋下的陳小康。


    那孩子臉色煞白,紅唇幹裂,雙眼灰暗無神,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虐待?


    李心慧的心驀然疼痛著,不論在什麽朝代,什麽地點,惡劣的人渣總是遍地可尋。


    他張狂邪肆的嘴臉讓她惡心透了,恨不得用簪子刺瞎他的眼睛。


    可是她忍耐著,慢慢走到了陳地的麵前!


    陳地的刀移到她的脖子上去,他微微用力!


    “嘶……”


    皮肉立即被劃開一道口子,有鮮紅的血液沁了出來!


    陳地看著小寡婦皺著眉頭忍痛,連哼都不敢哼!


    他忽然就覺得暢快起來!


    將手裏的陳小康扔到李心慧的腳邊,陳地陰冷道:“現在你抱著他,往前走!”


    “去你盤下的酒樓,那位置你應該不陌生吧?”


    陳地湊到李心慧的耳邊說道,他呼出的氣息帶著一股惡臭。


    李心慧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快速低頭把陳小康抱了起來!


    陳小康在她的懷裏軟綿綿的,眼皮聳拉著,透出空洞無波的眸光!


    他說不了話,脖子有清晰的紅印,下巴也有,臉上到處都是青紫的印跡!


    李心慧的手微微收緊,心裏抽痛著,哀慟難忍。


    她往前走,陳地的一隻手攬著她的肩膀,一隻手握著菜刀對準她懷裏抱著的陳小康。


    癲狂,邪肆,無所顧忌,陳地已經瘋了。


    陷入自己無所不能的世界裏,他似乎在驚懼過後,產生了臆想。


    仿佛所有的一切已經都在他的掌控當中。


    李心慧想著,她不能太被動了。


    她必須要給青雲和蕭鳳天留下暗號。


    前麵的路徑有一處臨時搭起的帳篷,為了防止被風吹翻,周圍都是用磚頭壓著的。


    那磚堆到膝蓋的位置,很高,可是隻是隨意搭起來的,很不結實。


    李心慧看似顫顫巍巍地往前走著,她脖子的傷口還在流血,衣襟前麵都打濕了。


    眼眸眯斜著,抱著陳小康的手一緊,當那腳步如願地絆倒磚堆以後,陳地的菜刀從她的手臂上快速地劃了過去。


    因為猝不及防,所以陳地來不及收手,那菜刀在李心慧的手臂上劃出了很長,很深的一道口子。


    李心慧仿佛察覺不到手臂上的傷口,忙不送地抱著陳小康站起來!


    手臂一用力,那血就冒了出來。


    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陳地以為她是惶恐之下跌到了,河岸邊風大,常用磚塊壓帳篷,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小寡婦的手臂受傷了,還抱著陳小康不放。


    陳地的眼眸裏全是得逞的笑意,他在想他心裏的那個想法。


    也許能成也說不一定!


    他用力地推著李心慧往前走,李心慧的手臂因為震動又流出了不少血。


    她抱著陳小康的,那手臂懸在半空,牢牢地托住陳小康的雙腿。


    可這樣一來,那血流得更快了。


    甚至於,把衣袖的流濕了。


    陳地的眼眸變得深邃起來,他很快就想到了,這些血跡一定會引人搜尋的。


    太惹眼了。


    他立即推攘著李心慧往河岸邊走,哪裏淅淅瀝瀝的,有血落在上麵跟是明顯。


    等到她的步伐站到那岸邊時,他忽然推了她一把。


    李心慧感覺身體都懸空往下墜落了,腳步打滑,在岸邊沾著泥沙戳出了深深的腳印子。


    陳地見狀,滿意地勾起了嘴角,立即將她扯到一邊,拿了早就準備好的船帆油布給她把半個身子都包起來!


    “別耍花樣,他們絕對想不到,你還活著!”


    “在自己的酒樓裏!”


    陳地邪笑道,用力推著李心慧快速往前。


    這一次他走倉庫後麵的大道上,哪裏走的人多,沒有什麽腳印子。


    周圍的人看著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一個男人一直罵罵咧咧的,女人不吭聲,像是一個受氣包。


    “哎,又是打婆娘孩子的孬種!”


    “別說,看那凶神惡煞的樣子,小心別等會打你!”


    “哼,他敢嗎?”


    “別賭氣啊,連婆娘孩子都打男人,心毒!”


    旁邊還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可卻漸漸壓低了許多。


    陳地收了刀裹在李心慧包著手臂的油布裏,他看似往前推著她走,實際上一直暗暗握緊菜刀。


    李心慧忍著手臂上的疼痛,她看著懷裏,已經漸漸閉上眼睛昏睡過去的小康,深邃幽暗的眼眸裏,漸漸藏了些許冷戾的殺機。


    她想,實在是等不到他們的救援,她不介意再找到剩餘的兩個孩子以後,跟陳地拚死一搏!


    踉蹌的步伐下,陳地看著李心慧那歪歪斜斜,幾欲摔倒的樣子冷戾地勾起了嘴角!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即將被他弄得半死的女人,苟延殘喘!卻不知,那淩亂的步伐,竟然一直以曲線蜿蜒的方式延伸著,因為分開的步伐間距太寬,所以從遠處看去,就像是一條幽徑小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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