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京城突然炸開了鍋,平西將軍死了的消息廣泛傳播,當今聖上怒不可遏,派了大理寺少卿,刑部尚書,老康王三人南下定南府,查明事情真相!


    而蕭家的暗線則傾巢出動,連夜趕往定南府城。


    徐潤澤和王通判在南山寺又呆了三天,直到確定那夥人已經不再南山寺周圍潛伏,他們這才匆匆忙忙趕回定南府城。


    雲鶴書院的廂房裏,顛簸後纏綿病榻的蕭鳳天勉強更夠起身了。


    於洲聽到徐知府上門拜訪的消息,進房回稟。


    蕭鳳天撐著骨頭散架的病體,在於洲的攙扶下去了廳堂,貌似比在南山寺的時候,更加淒慘!


    於洲看著自家將軍每走一步,那身體就跟著輕顫,嘴角下意識抽搐著。


    那天看到躺在馬車裏渾身是血的人,他發誓,當時第一眼以為是車夫從亂葬崗拖來訛人的。


    結果等到把臉上的血跡和穢物擦幹淨,發現是將軍的時候,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徐潤澤先去見了齊瀚,將陳青雲受傷的事情說了,以及明德大師告知鬼麵毒的解法,順便驅趕那些人的事情說了出來。


    齊瀚麵色幾欲轉變,最後擔心地問道:“青雲的手腕不會有問題嗎?”


    “不會,馬上就是秋闈了,我還特意問了明德大師!”徐潤澤搖頭。


    “那就是萬幸了!”齊瀚後怕地道,準備過幾天就去把他們接回來。


    書院裏的護衛都是早些年跟他走南闖北的,警覺性高,身手好,書院地勢複雜,一般的人進來連頭尾都弄不清楚。


    兩人去廳堂等了一會,蕭鳳天才慢慢過來。


    蒼白的麵容毫無血色,眼睛凹陷,顴骨凸出,穿著單薄的寢衣,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哪裏有當初威武不凡,英勇不屈的風采。


    徐潤澤見他走路都要人扶,臉色立即就變了。


    “難不成你在路上也遇到了追殺?怎麽比在書院的時候還嚴重!”


    蕭鳳天立即捕捉到話語裏的信息,臉色驟變,厲聲道:“誰遇到了追殺?”


    “是不是心慧和青雲?”


    徐潤澤愕然地瞪大眼眸,心裏微微震動著。


    心慧?


    青雲?


    這熟絡的口吻,仿佛關係十分親密!


    可是分明他們相處的時間那麽短?


    徐潤澤和齊瀚在心裏暗暗攢測著,麵上卻絲毫不顯。


    隻聽徐潤澤連忙回稟道:“我跟王通判都不知道你走了,天黑的時候,寺院裏麵忽然大開山門。”


    “所有的武僧全都出動,連明德大師都走在最前麵,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陳青雲和陳娘子回來的路上,被那些人察出端倪,想要殺人泄憤。”


    “陳青雲為了保護陳娘子,中了幾刀,受了內傷,不過索性並沒有生命危險!”


    “陳娘子的膝蓋傷了,手臂和腿也擦傷了,不過沒有大礙。”


    “明德大師將鬼麵毒的解法說了出來,那些人才撤離的。”


    “我和王通判不放心,等了三天才回來!”


    蕭鳳天的眉頭狠狠地皺起,他沒有想到,還是給他們帶去了致命的危機。


    如果當時陳青雲不在她的身邊,那麽她必死無疑。


    內疚的心狠狠地撕扯著,蕭鳳天第一次知道,原來欠著別人的救命恩情會如此難受。


    他顛簸回來的時候,還想著陳青雲或許對他有惡意。


    可是……如今他隻覺得自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算算日子,蕭家的暗衛也該快到定南府了,這些人得了鬼麵毒的解法就離開,必然也是身受鬼麵毒控製的死士。”


    “要想查出背後的主使人不難,於洲親自回一趟京城去,協助我爹查出鬼麵毒的來源!”


    蕭鳳天吩咐道,聲音冷硬,絕無轉圜的餘地。


    於洲不放心他的身體,當即出聲道:“等暗衛到了,我們一起護送將軍回京!”


    蕭鳳天聞言,冷冷地瞥了一眼於洲。


    “等我顛簸回京,你們是不是就要把我埋了!”


    於洲愕然地張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家將軍!


    這還是那個箭插進身體裏自己拔出來的將軍嗎?


    竟然裝嬌弱?


    等暗衛來,就是八抬大轎都可以了,哪裏會顛簸?


    於洲的嘴角微微抽搐著,心裏覺得是自家將軍不想回京!


    齊瀚也不讚同蕭鳳天此刻回京,京城有那幫老狐狸在,最好是蕭庭江出手,蕭鳳天傷好以後,返回西北。


    “於小將還是聽你們將軍的吧,他傷重,挪動對身體的恢複不好!”


    “而且京城一定會派人下來,到時候他在這裏,那些人也好交差!”徐潤澤知道齊瀚是在為他說話,當即連忙附和道:“定南府城流言四起,所有人都在對蕭將軍的生死存在質疑,等到京中的人來了,將軍便趁機出麵,到時候回京也好,去西北也罷,橫豎證據已經交上去了


    ,皇上和鎮國將軍一定會徹查,而將軍剛好摘出來,坐等幕後真凶。”


    蕭鳳天聞言,頷首道:“正合我意!”


    於洲暗暗握了握拳,無語地問蒼天。


    昨天晚上還雄赳赳氣昂昂,叫囂著殺回京城的人是誰?


    前天晚上還指名道姓,暗中設局套人的是誰?


    上前天晚上半死不活,嘴裏還在振振有詞說要一一討伐回來的是誰?


    怎麽,一轉眼,聽了一個消息以後?


    全變了!


    變成他一個人回京,去協助大將軍!


    大將軍身邊的能人那麽多,用得著他一個四品小將?


    不論於洲如何在心裏強烈地抗議,如何在嘴皮上哀求地訴說。


    最終包袱一扔,他還是被蕭鳳天給趕出雲鶴書院了。


    七月的時候,大理寺少卿,刑部尚書,老康王等人到達了定南府城時。


    三人本著日夜兼程,興師問罪,找尋替罪羊來的。


    結果在知府衙門接待他們的,坐在主位上的人,竟然是平西將軍,蕭鳳天!


    與此同時,京城裏的成王被皇上關進了天牢,仿佛平地驚雷,京城風雨搖動,驚得三人恨不得立即速速歸京。


    可刺殺蕭鳳天的人還沒有抓到呢,於是定南府城開始了地毯式的搜尋。


    嫣紅樓最近接了十幾位出手闊綽的大爺,一個個就喜歡往死裏折騰姑娘,老鴇一邊心疼姑娘,一邊數著銀子,糾結忐忑的時候,一群從京城來的官兵闖了進來。


    老鴇大驚,畢竟定南府的衙役她都認識,當下連廂房裏的客人都不敢去通知,於是乎,這一路追殺平西將軍的殺手們就這樣被抓到了。


    大理寺少卿,刑部尚書,老康王,三人抓了人,又得到了蕭鳳天的指認,當即馬不停蹄趕往京城,就害怕自己會錯過京中的大戲。


    陽城,最大的驛站內。


    負責看押囚犯的衙役們昏昏欲睡,連日來的趕路,一個個都是精疲力盡的,醜時還能挺住,寅時就不行了。


    一個個鼾聲如雷,呼吸綿長。


    而被關在囚車裏的十幾人早就習慣了幾天幾夜,不眠不休。


    隻見他們全都上夾板,鐵鏈,個個麵色冷肅,眸光陰鷙。


    “你們說,頭兒會來救我們嗎?”


    其中一人問道,早知道會這般狼狽,他們還不如跟著頭回京策反。


    “嗬,別做夢了!”


    有人譏諷,口氣不善。


    他們是連名字都沒有的人,死了立馬就會有人頂上。


    上麵的那個是頭,下麵的人隨時都在更換。


    沒有死透的同伴都可以抓起來擋刀,他們這群人,還指望有誰憐憫搭救?


    陽城的地勢偏高,夜晚風涼。


    越是到天明十分,天色就越昏暗,連那黯淡的月光都消失了。


    囚車裏的十幾人都睡不著,個個撐著眼睛,天快亮的時候,一陣疾風襲來。


    眾人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囚車邊上的男人,高高的,帶著帷帽,握著長劍。


    可那身形,分明就是他們的頭,負責跟上麵主子見麵的人,他們的首領。


    “頭,你來救我們了!”有人激動道!


    可那站著的人,拔出閃著寒光的利劍,出口的卻是:“不,我來送你們上路!”


    十幾個殺手麵色驟變,連聲喊道:“救命,救命,有殺手……”可惜衙役們反應過來時,囚車裏麵十幾個囚犯,全都被砍了頭,從夾板處齊齊砍斷,咕嚕嚕滾在地上,鮮紅的血液噴灑了一地,眾衙役驚顫膽寒,隻見一人影手執長劍,一躍而起,從那高高的圍牆上跳了


    下去。


    那長劍還滴著鮮血,衙役們追了出去,卻是什麽影子都找不到。


    十幾個囚徒,在陽城驛站,就這樣被滅口了。


    三個老謀深算的家夥開始提心吊膽了,害怕自己還沒有到京城,也被滅口了。


    於是乎,原本昂首挺胸,自以為完成任務的三人開始了垂頭喪氣,腦筋腦汁準備為寫折子為自己開脫,連趕往京城的車隊都慢了下來。陽城的峽穀中,有一黑影站在高高的山頂上,俯視著那遠去的車隊,最終勾唇冷笑,如風一般消失在夜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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