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聽著耳畔華沙的求救聲漸漸消失,胸中悲憤交加,目眥盡裂,幾欲衝上去與她同生共死,卻都被破春秋一把拉住,厲聲叱道:“青雀,你不想活了嗎!”在魔族中,唯有青雀能入得了他的眼,可是這個孩子卻死心死眼地愛著那個刁蠻狂妄驕傲自負的華沙,叫他又可氣又可恨。


    青雀充耳不聞,破春秋無法,隻得一掌將他打昏,吩咐手下帶了下去。回頭望著半空中那一俊美冷漠的少年身披金龍神甲,宛如天神般矗立在空中,目光蒼茫深邃地望著大地。彼時陰雲已散,麗日重又回歸天際,無邊流雲自她身畔迤邐而過,少年一身耀眼奪目的光彩幾乎要晃花人的眼睛,強大的氣場充斥在這廣闊天地之間,無聲無息,卻又叫人控製不住地想跪膝臣服。


    他目光陰沉地望著那個少年,心裏仿佛被沉沉的烏雲壓住,自己活了這麽久,竟然會對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小毛孩有畏懼之心,可是如今這情形,已是大勢已去,心裏縱使再不甘心,再不服氣,卻也無可奈何。


    再看身後的魔族將士們,個個神情驚恐,以一種敬畏的眼神望著月無缺,心下更是一片頹敗。


    玄軍那邊,有人大聲喝叫起來,聲若洪鍾傳入每個人耳中,卻是那老統領朱安,破春秋的死對頭:“春秋老兒,如今你們魔尊已經自取滅亡,你們是舉手投降,還是要頑強抵抗?”


    破春秋眉目陰冷,遙遙望著高騎馬上的朱安,冷哼道:“要我破春秋投降?簡直是做夢!我魔族將士英勇無畏,就算是死,也絕不向你玄宗俯首認輸的!我魔軍現在要打道回府了,不怕死的話,你不妨追來試試!”說罷,回轉身望著身後剩下不到一半的將士們,右臂一揚,厲聲道:“撤退!誰敢投降,格殺勿論!”


    魔軍得令,立刻調轉頭,以尾為首,如退開的洪水般迅速後撤。破春秋劈手奪過魔軍高高揚起的大旗,一馬當先朝前跑去。


    朱安冷笑一聲:“膽小鬼!來人,給我追!殺多少是多少!”


    身旁的將士們早已迫不及待,聞令立刻振奮地大吼一聲,策馬疾奔乘勝追擊,魔族士兵們早已士氣大落,因此又折損了不少士兵,活著回到魔族境內的已不足原來的五分之一。


    噬骨花將華沙吞噬殆盡後,噬骨陣也隨之消失。玄軍們望著落荒而逃的魔軍們,不由高興得齊齊振臂歡呼,不知是誰率先吼了一聲“無缺統領萬歲”,接著是一聲二聲附和,很快幾乎全體的將士們都用敬佩的目光仰望著半空中英姿勃發威武俊美的少年高呼起來,“月無缺”三個字頓時響徹天地雲霄,久久回蕩。


    月孤城滿臉慈愛的笑容,定定望著兒子的英勇神姿,隻覺胸口熱浪激蕩,久不能語,心中感慨萬千,他們月家,終於又出了一個鼎天立地的英才。在沉寂了幾十年之後,月家終於能揚眉吐氣了。


    雖說月家位於玄機殿四大家族之一,可是經過二十多年前那場意外變故,月家子弟被排除在玄宗之後,一直在外人麵前抬不起頭來。明裏沒人敢說什麽,可是私底下卻遭來無數人的非議和鄙視。這對於有誌向有血性的月家子弟來說,無疑於是件莫大憋屈丟臉的事。父親雖然沒有說什麽,可是月孤城知道,一向以入玄宗為榮耀的父親心裏肯定也是非常不好受的,他越是不責備自己,自己的心裏就越是難受,越是愧疚,可是他一向不善言辭,也不知道怎麽和父親說。


    如今無缺終於不負眾望,重新讓月家出人頭地,若是父親知道了,肯定會激動得老淚盈眶吧……


    這一場大戰,終以玄軍大勝而歸。而這一戰,也令月無缺聲震玄宗三軍,名揚天下!


    四日後,月無缺領著玄宗大軍意氣風發凱旋行在回宗的路上。沿途經過的村鎮,百姓們夾道歡迎,望著那騎在為首的高頭大馬上俊俏無匹英姿颯爽的冷峻少年的眼神驚豔而又敬畏,男人羨慕,女人愛慕,私底下唏噓道,自二十年前的月孤城之後,玄宗有多年沒有出過這樣才貌雙全驚豔絕世的少年天才了,若是自己也能生出這樣的天縱奇才來就好嘍。


    更有活潑膽大的美麗少女,手拿著鮮花在街道旁追著玄宗軍隊大聲喊道:“月無缺!我愛你!”


    “月統領!我叫小桑!我喜歡你!我要嫁給你!”


    “月統領,你千萬別娶小桑,她是個潑婦,要娶你得娶我小荷這樣溫柔賢德的才對!”


    “去!小荷你個死丫頭,月無缺是我預定的相公,你敢搶!”


    “我就搶,怎麽樣!她又不是你的!”


    兩個少女嬌蠻的對話立刻引起旁人和士兵們的轟然大笑。


    顏月夭回頭故意衝那倆姑娘大聲調侃道:“喂,兩位美女,咱家無缺弟弟還小,娶不了老婆,要不你們嫁給本公子吧!本公子玉樹臨風風流瀟灑,可比她帥多了!”


    卻不料那倆個丫頭瞟他一眼,異口同聲一致對外嗔罵道:“我呸!你做夢!姑娘我這輩子隻嫁月無缺,才不嫁你這個長得跟女人一樣的妖孽!”


    這句話立時又引來一陣哄笑,青灩與顏月夭並肩騎馬同行,見顏月夭當眾吃憋,頓時笑得不可抑製,差點從馬上翻下去。


    顏月夭瞪他一眼,摸著鼻子自言自語苦笑道:“有沒有搞錯,本公子雖然長得像女人,可是的的確確是個男人,竟然被兩個娘們給取笑了,恥辱啊恥辱!再說了,生成這樣也不能怪我啊!”


    青灩忍住笑,拍拍他的肩膀,故作鎮定地道:“沒事的,小夭,你這樣其實長得挺好,若是你換成女裝那就更妙了,絕對會有成堆的男人拜在你的石榴裙下的!”


    顏月夭聞言頓時俊臉一黑,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小畜生,哥哥你也敢取笑,不想活了!”


    青灩不小心被他偷襲成功,神獸的麵子都丟光了,氣得哇哇怪叫,顏月夭卻哈哈大笑著躲到軍隊後麵去了。


    月無缺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又掃了路邊歡呼著少女們一眼,俊美的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更是引得那些懷春少女們臉紅尖叫不已。


    稍稍一運功,隻覺體內氣息阻滯,隱隱作痛,月無缺臉色略略蒼白,皺了皺眉,赤焰的聲音立刻響起:“主人,你強行施用祭劍之魂大傷元氣,暫時不得運氣,否則內傷會更加嚴重,還是等我將你體內受損筋脈修複完全再說吧。”


    月無缺微微點了點頭。


    那天在求生意誌的強烈刺激下,她竟然堪破了那本無字天書逆天絕,而且還使出了其中最厲害的一招祭劍之魂,化身為魂附於劍身上,卻哪知自身修為不足,竟被赤焰劍的劍氣傷了筋脈,還好有赤焰和青灩兩隻神獸運功護體,否則她此刻早已躺下,根本不可能這般安好無事騎坐在馬上,隻是體內筋脈卻受了嚴重損傷,難以運氣。此時已經騎了三天的馬,她的身子已有些支撐不住了。


    可是,她一向驕傲骨氣,就算支撐不住,她也不會顯露出來,更不願被人察覺,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就在她擰眉沉思以轉移身體上的不適時,一個壓低的清雅漠然的聲音突然傳至耳邊:“我們共乘一騎吧。”


    月無缺微微一怔,側過頭去,正好對上促馬上前的風傾夜深若幽潭晶瑩如玉的黑眸,他的神情依舊如平常般淡漠,可是他的眸中卻透著一絲關心。


    察覺到她目光中的詢問之意,風傾夜依舊壓低聲音,淡淡解釋道:“你有內傷。”說罷,也不待月無缺許可,身形輕輕一縱,便坐到了月無缺身後,自她手中牽過了韁繩。


    “若是覺得有些累了,可以靠在我身上歇息。”


    淡漠的關切話語,這個少年隻為心底莫名扯起的一絲心疼,便無視眾人異樣的眼光,躍在了月無缺的馬上,與她共騎。


    身後是溫暖的體溫,少年清新淡漠的氣息幽幽傳來,溫熱的鼻息若有似無地噴灑在頸間,帶著些微的酥麻。月無缺身形微微一僵,一絲久違的溫柔悄悄縈繞心尖,宛若一滴清泉般,一點一點浸入心扉深處。


    隻是稍一猶豫,月無缺便放鬆身體,安適地靠在風傾夜懷裏。驚訝於風傾夜驚人的眼力,竟然一眼瞧出她內傷嚴重,其他人都沒有看出來。更驚訝於他那樣一個看似對世間萬物皆淡漠不顧的性子,竟然會以這樣不動聲色的方式關心自己,不但解決了自己的麻煩,還維護了自己的顏麵。這樣驚人的洞察力和細心,叫月無缺暗暗稱讚,若是他直接提出來,自己反而不會接受他的好意。


    心底是細細的感動,前世活得太過艱難太過孤獨,所以內心對這樣的溫柔和關愛極其渴望。


    於是乎,所有圍觀的百姓,包括後麵一排排士兵,都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呆了。那些尖叫歡呼的聲音更如被人突然掐入脖子的鴨子一般倏地噤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兩個俊美少年突然同騎一匹馬上相依相偎,而且風傾夜手握韁繩,月無缺坐在前麵,那曖昧的姿勢仿佛被他抱在懷中一樣,眾人嘴巴張得幾乎可以塞進一個雞蛋,就連玄明玄光也忍不住瞪圓了眼睛。


    路邊那些懷春少女們更是驚得下巴都差點掉下來了!她們心目中的英雄竟然被一個男人抱在了懷裏!更為奇妙的是,英雄不但一句反對都沒有,反而理所當然地靠入了他的懷中!


    這,這,這,這到底是什麽景況?


    若是兩個女子同乘一騎也就罷了,若是這兩人坐得規規矩矩端端正正那倒也罷了,可偏偏這兩人宛如情人般親密相偎……


    眾人不由惡寒了一下,可是玄宗的士兵們大多數都聽說過月無缺與風傾夜定婚之事,因此很快就淡定下來。


    顏月夭卻氣得整張俊臉都黑了,立刻又打馬跑回來與青灩並駕齊驅,雙眼使勁朝前麵那匹馬上的風傾夜的背影射眼刀,心裏忿忿地問候風家祖宗十八代,隻可惜人家已有婚約,他想反對卻根本沒有立場,縱使心裏如醋壇被掀百爪撓心也無可奈何。這會子突然想起月出情來了,立刻又將目標轉到月出情身上,暗罵道,臭小子,裝死裝的還真是時候,你的無缺弟弟這會子被人摟在懷裏了,你再不醒過來救駕,以後就沒你什麽事了!


    青灩看他鬱結的模樣,心裏暗自好笑。雖說看見前麵兩人的親密身影他也有些不舒服,可卻不如顏月夭那般鬱悶,因為他的想法很直接很理智,他就是主人的,契約之後,兩人的命運便緊緊連在了一起,無論主人跟誰在一起,也無法與他青灩離開,所以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月無缺雖然感覺到了周圍人怪異的目光,還有一群少女們嗖嗖射來的哀怨眼刀子,卻並不在意。她從小在男兒堆的軍營裏長大,生性本就率真隨和,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於是調整了一下身形,以更舒服安心的姿勢倚在風傾夜的懷裏,微微闔上雙目,閉目養神。這些日子過得極為緊張疲累,她又心有所念,因此睡得很不安心,現下精神一鬆,頓時有了睡意,漸漸的竟然在駿馬微微的顛簸中,在少年平和溫暖的氣息中睡了過去。


    風傾夜微微垂眸,望著懷中安睡的少年,鳳眼修眉,容顏俊俏,臉色略顯蒼白,微露疲色,那雙平常燦若星辰顧盼神飛的雙眸此刻輕輕闔著,顯出優美的線條。睡著的她,不同於往日的神采飛揚,咄咄逼人。仿佛是錯覺,那溫潤的睡顏下竟然帶了一絲女子的嬌柔與雋秀,合著她眉目間的疲色,帶著沁香的鼻息,讓人頓生憐惜之心。


    風傾夜看得有些微微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俊臉微變,心中又驚又羞又愧,再不敢看懷中人兒的睡顏,控製好馬力平穩朝前慢跑而去。


    往常睡覺的時候,總會時不時夢見前世一些令人傷心的境象,而這一覺,月無缺卻是有史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仿佛睡在柔軟的雲端,周身都是溫暖的氣息。


    可是,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卻打斷了她的好覺。那是一個少女野蠻的嬌嗔聲。


    卻聽她高著嗓音嬌聲斥責道:“風傾夜!誰叫你占無缺小子便宜的!還不趕緊把她放開!”


    月無缺蹙了蹙眉,暗歎口氣,可惜了一個好覺。懶洋洋地掀開眼皮朝前望去,隻見一個眉目俏麗的紅衣少女立在前麵,一手插腰,一手指著風傾夜的鼻子,一雙美眸惡狠狠盯著風傾夜,那模樣宛如罵街的潑婦一般。


    這個少女,竟然是雷倩兒!


    再看她身後不遠處,正是玄宗的大門,宗主龍鎮天廣袍而立,麵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望著她的眼神卻深邃不見底。在他身後,是留守在玄宗的將士們,各個都用興奮且敬佩的目光望過來。


    原來是龍鎮天親自領軍出來迎接大勝而歸的將士們了,可是很明顯,原先醞釀好的氣氛竟都被雷倩兒那番刁蠻任性不經大腦不顧場合的話給破壞了。因為龍鎮天雖然在笑,可他麵部的肌肉卻在微微抽搐。


    雷護法見狀立刻氣得不行,可是在龍鎮天和大軍麵前,又不敢出聲喝斥女兒,隻得使勁朝朝她旁邊的兒子雷蕭遞眼色。雷蕭會意,趕緊扯住妹妹的胳膊,壓低聲音吒道:“死丫頭,宗主麵前你也敢這般放肆,還不趕緊閉嘴回去!沒看爹爹臉都氣青了嗎!”


    雷倩兒卻是任性慣了,再加上平時龍鎮天也寵她,待她如女兒一般,哪裏肯聽哥哥的話,隻覺月無缺斜在風傾夜懷中那一幕著實鬧心,不由醋意橫生,而且心中本就為爹爹不讓他們兄妹倆出征嘔氣,哪管這是什麽場合,一把推開雷蕭,再次對風傾夜喝道:“臭小子,沒聽到本姑娘的話嗎!還不趕緊將月無缺放開!”


    周圍的空氣驟然降溫,一股凜冽的冷氣以某人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壓力倍增。


    眾人齊齊倒抽一口涼氣,偷偷覷著龍鎮天,後者的笑容已經僵硬在了臉上,眸中隱約露出怒色,當下大氣都不敢出,眼觀鼻,鼻觀心,靜觀其變。


    月無缺望著龍鎮天的僵硬的笑容,唇角慢慢上揚,這倩兒小姐當真是無禮之極,龍鎮天都沒說一句話,她一個毛頭小丫頭就敢接二連三當著他的麵訓人,完全不顧忌他宗主的臉麵,有趣,真是有趣。


    顏月夭一臉看好戲表情,風傾夜,看你小子如何解圍!


    雷護法感覺到龍鎮天身上傳來的強烈怒氣,臉色更加難看了,心中暗叫,完了完了!這壞事的臭丫頭,回去了一定要好好關她幾個月的禁閉,壓壓那放肆無禮的性子!


    就在眾人膽顫心驚等待龍鎮天發火之際,忽聞一個淡漠清雅的聲音冷冷說道:“我與月無缺自小便有婚約,以後還會成婚,為何抱不得她?”


    輕輕一語,頓時驚起千層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戰傾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妃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妃意並收藏戰傾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