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血星濺到臉上,月無缺心神一震,伸手一摸,真的是血,豔紅的血!再看何玉絛,整個身子已經倒在了地上,臉色慘白,捂住傷口的手已經被鮮血浸濕。幻境,幻境會有這麽真實嗎?


    看著他吐出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俊臉上一片絕望之色,月無缺的心忍不住顫抖,他還沒有說為何要背叛她,怎麽能就這樣在她眼前死掉!


    她趕緊過去,預備將何玉絛抱起,卻不料腳下突然裂開好大一條口子,來不及呼叫,兩個人直直朝腳下裂洞掉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她不禁又驚又怒,迅速從地上爬起,何玉絛的影子卻已經莫名消失了,出現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一座富麗威嚴的殿堂,那殿堂上坐的,竟然是那令她恨不得食其肉扒其骨抽其筋的西陵皇帝戰文雄!


    更叫她吃驚的是,被兩個士兵押著跪在殿中的,正是她的弟弟戰無痕!


    卻聽那戰文雄厲聲道:“戰無缺暗創邪教,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如今戰無缺已伏誅,戰無缺之弟戰無痕卻心懷不服,私下暗聚戰無缺之舊部,意圖謀反,簡直是罪惡滔天!現賜鴆酒一杯,以絕後患!”


    一聲令下,立刻有人端了一杯鴆酒遞到戰無痕麵前。戰無痕不服,破口痛罵昏君,戰文雄龍顏大怒,指令士兵按住戰無痕灌酒。


    戰文雄立在殿首麵目猙獰地笑,兩旁的文武百官個個垂首而立,大氣都不敢出。


    月無缺一見立刻急怒攻心,揮劍便朝那兩名灌酒的士兵身上砍去:“住手!誰敢傷無痕!”


    可是,明明兩人距離不過一丈,那劍卻怎麽都砍不過去,空中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她與這一幕隔離了起來,無論她砍多少劍,都像砍在牢不可摧的石壁上被反彈回來,手下越用力,反彈回來的力量便越大,沒過多久,她已被那反彈之力震成了內傷。


    眼睜睜看著戰無痕滿麵痛苦地被強灌下毒酒,虛弱無力地倒在地上,月無缺更是如發了瘋一般朝那邊砍去,渾然不覺握劍的手虎口被震得鮮血淋漓,體內真氣越來越損。


    “無缺,無缺,你怎麽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月無缺隻稍稍反應了一下,眼見那狗皇帝命人將戰無痕的屍體如拖死狗般拖出去,心下更急,手下更加用力。


    “無缺!你瘋了!”耳邊的聲音驀然擴大,帶著焦急和擔憂,有人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臂。


    “放開我!我要殺了那狗皇帝!”月無缺血紅著眼,目眥盡裂地喊,手中寶劍毫不猶豫砍下!


    男子負痛悶哼一聲,身子踉蹌了一下,抓緊她手臂的手卻依舊不鬆,急聲道:“無缺,無缺,你醒醒,我是月出情啊!”


    聽到“月出情”三個字,月無缺腦袋一陣轟鳴,立刻清醒過來,眼前的畫景突又幻變成一片冰封之地,萬裏雪飄之中,仿佛剛才看到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月無缺不禁有些迷惘了。


    “無缺,你說話啊!”見月無缺呆呆愣愣地立在那裏,月出情不由更加焦急,抓緊她拚力搖了搖。


    月無缺盯著眼前那張急切擔憂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見他左臂竟然被齊齊砍下,血流如注,心裏猛地一驚,迅速揮指點了他的穴道止血,急聲道:“你的左臂!這是怎麽回事?”


    月出情向來高雅清傲的俊顏此刻因難耐的疼痛慘白一片,聞言微微一愣,繼而勉強笑道:“我,沒事……”


    一邊說一邊鬆開她的手,想扯下半片衣角包紮住斷臂,卻不料腳下一陣虛浮,支持不住坐在了地上,左臂處傳來的鑽心疼痛早已蔓遍全身,幾乎全身的神經末稍都疼得發抖,腦袋也開始有些暈眩。為免月無缺擔心,他極力克製自己,佯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後背卻早已冷汗泠泠。


    月無缺趕緊扶住他,眼光瞟見自己手上染血的赤焰劍,還有地上那半截月出情的斷臂,她不由臉色大變,連聲音也顫抖起來,震驚道:“是我砍的?是不是?”


    月出情拉住她的手,慘白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不是你,是我在戰場上不小心被人傷的,你別放在心上。”


    可是他那躲閃的眼神,卻讓月無缺的心一陣冰涼。是她,果真是她砍斷了月出情的手臂!


    “行了,你不要瞎想,先幫我把傷處包紮下,再想辦法怎麽出去吧!我們現在已被華沙關進乾坤鼎中,甚是危險,得趕緊想辦法出去。”月出情的聲音漸漸虛弱,卻依然帶著安撫她的力量。


    月無缺沒有作聲,沉默地扯下自己的大半衣角,仔細替他把傷口包紮好,心頭又怒,又氣,又恨。怒華沙卑鄙無恥,氣自己身負赤焰之能,枉她驕傲自負,卻還是中了華沙的幻術!她更恨的是,自己竟然傷了月出情,斷了他一臂!


    “對不起。”傷口包紮好,月無缺低低地說道,又掏出顆補氣藥丸喂他服下,胸中怒火蔓延,華沙,我一定要你為這隻手臂付出代價!


    見她如此愧疚的模樣,月出情拍拍她的手,扶著她站立起來,溫柔笑道:“無缺,你用不著如此愧疚,剛才你也是因為中了華沙的幻術才會這樣,我不怪你。再說隻是區區一條手臂而已,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麽。”


    月無缺沒有說話,眸光中閃過一道狠厲之色,看得月出情心中一驚。少女的目光卻倏地恢複了平靜,好像剛才那道厲色隻是他眼花。


    “出情哥哥,你知不知道,這乾坤鼎該怎麽出去?”


    月無缺舉目掃視四周,這才發現兩人正處於一片斷崖之上,周遭皆是山窟絕壁,隻有一條小道沿著絕壁在漫天飛雪中向遠方延伸。眉頭一皺,她不禁有些犯愁,如果她們在一座鼎中,那麽所看見的肯定都是幻景,但這幻景卻又危險之極,稍有不慎便會丟掉性命,現在下最關鍵的是,這乾坤鼎的破點到底在何處?


    月出情臉色在這滿天飛雪中顯得更加慘白,緩緩說道:“魔族共有四寶,乾坤鼎便是其中之一,其他三寶分別是撞魂鈴,乾坤印和翻天扇,這四樣法寶又相互克製,其中翻天扇便克製乾坤鼎。”說罷,又歎口氣道,“如果此刻有翻天扇在手就好了。”


    “還有沒有其他方法破這乾坤鼎?”月無缺沉吟問道,眉頭皺得更緊,據調查,翻天扇在嚴香兒手中,可是她醒來之後硬是不肯將之交出來,若是沒有翻天扇,她和月出情豈不是要被困死在這鼎中?


    看著眼前的高雅少年由於失血,一張俊臉已經慘無顏色,左臂包紮出有鮮血滲出,又在這冰天雪地凝結成紅色血珠,那模樣似乎快支撐不住,她又是難受又是心痛,找到出路的念頭更加迫切。可是眼前一片白雪茫茫,危崖覆覆,冷風烈烈,出路到底又在何方?


    在月無缺和月出情被困在乾坤鼎中的時候,外麵戰場上的情景也不容樂觀。原本玄宗將士們正和魔族士兵們激烈對戰,卻不料半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哨聲,正驚疑間,大戰正酣的魔族士兵們竟然像聽到什麽指令一般,毫不戀戰向後退去,且打且退,片刻工夫便如潮水般退了一大半。


    玄明怕有詐,趕緊命令士兵停止追擊。


    張靖瞧這陣勢,心知不妙,想起月無缺的交待,趕緊高聲道:“妖女要施幻術了,大家趕緊封閉五識,千萬不要被妖女詭計得逞!”一邊說一邊迅速封了自己的五識。


    其他幾個內功修為高深的也趕緊封閉住了五識,以免受幻術幹擾。


    話還未說完,玄宗士兵們卻像突然中邪一樣亂了起來,有的捶胸頓足大哭大叫,有的拿刀自己抹自己脖子,有的痛哭流涕追著自己幻影中的人兀自懺悔,更有甚者竟然拿起手中武器在人群中瘋狂亂殺亂砍起來,情形大大不妙。


    那退去的魔軍此時忽又撲了回來,個個英勇無比,此刻玄宗士兵們潰不成軍,殺起來簡直如切西瓜一般容易。


    玄明等人看得焦躁不已,若是再不阻止,恐怕自家軍隊要不戰而亡了。再看看剛才半空,早已失去了月無缺和華沙的身影。


    “月無缺有沒有留下什麽話?”玄明對張靖問道,話一出口,才發現張靖和藍軒兩個竟然也失去了身影。


    朱安四處搜尋不到月無缺的身影,不由氣得罵道:“好個貪生怕死的混小子,身為一軍統帥,大軍當前,竟然跑得無影無蹤!你們不是說她已經策劃好一切了嗎?怎麽現在還是會變成這般樣子!”


    玄光冷冷掃他一眼,道:“朱統領,話不可亂說,月無缺剛才與那魔族妖女大戰,你又不是沒見到!”


    朱安冷哼一聲,正欲再開口反駁,突聞一陣清爽入耳的笛聲忽然自周圍響起,那笛聲雖然平淡無奇,卻仿佛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量,令人浮躁的心慢慢安靜下來。


    眾士兵正被幻境困擾,在聽到那笛聲之後,眼前的幻境突然如果從中破開,神智為之一清,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仍然處在戰場上,魔族士兵們個個麵目猙獰放肆殺戮自己的兄弟。士兵們不由怒吼一聲,握緊兵器又開始浴血奮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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