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結束了……”


    阿托莉絲從地底下衝出來,擦去嘴角的血漬,方才挨了一拳,腑髒受了點內傷。


    ——總覺得這話是引出隱藏強敵襲擊的前兆,比如突然射出一道光束,貫穿心髒什麽的。


    馬薩卡見大局已定,也開始發發牢騷。


    然而這一回,不幸被他的烏鴉嘴料中了。


    一聲脆響,如同琉璃杯掉在地上摔碎的聲音,封印虛無能量的結界出現了嚴重的碎裂,一道道嚇人的裂痕擴展開,連接在一起,衍生出像樹根一樣的小裂痕,最後徹底破碎。


    如同攔江大壩被炸毀後,積蓄的洪水滔滔而下,釀成洪災一樣,總量大得驚人的虛無能量從結界的缺口處噴湧出來。


    “先保護人!”


    唐寧大聲提醒,隨即跑到冥蒂菲爾的旁邊,用虛無能量構成如鳥巢般的形狀,將兩人包裹住,抵擋虛無能量的衝擊。


    阿托莉絲趕到依舊昏迷的阿曆克斯身前,她沒有選擇防禦,而是對著如潮汐般撲過來的能量浪濤用出了真名解放。


    “誓約——勝利之劍!”


    一股海嘯天崩的力量擊碎空間,濃烈的光芒推著虛無能量反壓回去,隻是越往裏能量強度越大,等一路推到了結界口,似乎刺激到了封印中的莫名存在,引發更加強烈的反抗,硬生生將光束攔阻在結界口,難以寸進。


    藍絲洛忒是三人中最虛弱的,保護自己都很勉強,召喚出槍之護壁,卻是搖搖欲墜,宛如風中殘燭,隨時有被熄滅的可能。


    唐寧見狀,正要出手救人,忽聞一聲驚呼,轉頭就看見阿托莉絲也處在岌岌可危的險境——她本來就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和烈炎鬥氣,加上連續使用真名解放,此刻體內鬥氣已經去了九成。


    本來阿托莉絲就將全部都賭注在方才的一擊中,希望能就此毀滅結界中的強大存在,可惜錯估對手實力,於是遭到了反撲,若不是有斬鋼劍抵擋,早已被吞沒。


    隻能救一人,兩相比較,唐寧沒有矯情去想什麽生命平等,很快做出決定,他帶著冥蒂菲爾撲向阿托莉絲,同時使用元素魔力爆發,將體內的光元素、風元素、水元素全部催發出去,暫時抵擋住虛無能量。


    藍絲洛忒注意到了唐寧的行動,不過沒有責怪什麽,反而認為這才是明智的決定,與其救一個身懷詛咒的人,不如救下兩名擁有未來的同伴。


    “到此為止了嗎……”


    魔力枯竭,再也維持不了,槍之護壁瞬間崩潰,洶湧的能量奔瀉而來,如同傾覆小舟的浪頭。


    忽然間,一道身影閃入,阻擋在前麵,如鐵鎖橫江般攔住了虛無能量。


    藍絲洛忒驚喜道:“範達爾,你恢複神智了!”


    他已經擺脫了修羅之體,恢複成人形,張開雙手控製虛無能量形成大盾,抵擋同源的進攻。


    範達爾帶著慚愧的語氣道:“居然質疑一直以來的信念,被邪惡力量引誘得失去心智,還反過來**控,我可真是太難看了。一個人可以沒有天賦,但是不能沒有努力的意誌,蘭斯洛特你說得對,人未必能戰勝命運,但是可以選擇不屈服!”


    斬卻了夢魘,盡管是在外人的幫助下,但是同樣令他得以直麵內心中,一直深埋著,不敢告訴別人的軟弱,至少在這一刻,他的心境無比圓滿,戰勝一切外道心魔,是最純真無垢的狀態。


    兩人對視一笑,忽然間似乎有了往昔的默契,小時候那段共同修煉的記憶重新浮現腦海,彼此間的芥蒂在這一刻都變得無足輕重。


    藍絲洛忒很快靜下心來,分析眼前的情況道:“請再堅持一會,等我將魔力恢複一些,之後就正麵衝過去,由我來堵住結界的漏洞。我的身體有強大的恢複能力,用作媒介的話,應該就可以修複結界。”


    “不,這件事交給我來,整件事如果不是我被誘惑,你也不會在這裏耽擱那麽長的時間,既然這是我犯下的錯誤,就由我來親手彌補!”


    “如果一開始我願意聽你的解釋,願意相信你,好好的交流,你根本不會被誘惑,歸根結底這仍是我的錯。”


    範達爾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道:“蘭斯洛特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但是你可以不變,我卻必須要改變,因為隻有改變才能進步,才能不再像以前一樣,因為害怕承擔責任,就動搖了信念……如果能回到過去,重新再來一遍,也許真能實現當時的約定。”


    他忽然大吼著,推著虛無能量往前跑,一路艱難地衝到結界口,隻是同樣遇上了強度遠超外泄的能量,再也難以前進,於是他以身為石,堵住缺口。


    雖然同源能量可以消除侵蝕,可其中的物理衝擊卻無法消除,範達爾感覺自己的腑髒都被攪成一塊,鮮血不停的向往噴出。


    雙足插入地麵,依舊無法抵擋住衝擊,被強行退出,他心有覺悟,手持長劍一劍釘穿腳背,將自己固定住。


    他對著蘭斯洛特喊道:“來啊,向我開火!把一切都終結掉!”


    “你在幹什麽傻事,快回來!不要自作主張,會有其他方法的。”


    “以前的我,總是聽從別人的安排,這一回我要自己做主!蘭斯洛特,你還在猶豫什麽?違背了約定就該受到懲罰,這是我理應得到的結果!”


    在不斷的能量衝擊下,範達爾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吐血,他的身體已經漸漸承受不住,趨向同化了,和虛無意識融為一體。


    “誓約——勝利之劍!”


    突如其來的真名解放,強烈的光芒轟擊在範達爾身上,此刻的他被虛無能量的意識**體判斷為軀體的一部分,因此反過來保護他,形成一麵晶盾阻擋光束。


    疲乏的阿托莉絲早已無法催動真名解放,此刻的使用者是唐寧,他用血係魔力作為能源,源源不斷的釋放能量,作為中位魔導士,就功率而言比阿托莉絲還要大,也更加持久。


    “你!”藍絲洛忒略帶怒意的看向唐寧。


    後者毫無退縮的迎上目光:“倘若結界破壞,讓裏麵的東西出來,會有什麽結果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你說讓我停手,我現在就可以停手,加洛林的存亡,與我何幹?”


    被反過來質問,藍絲洛忒張了張嘴,卻是憋不出半個不字。


    她明白對方才是正確的,隻是有些事情,哪怕心中明白孰輕孰重,也很難做出決定。


    “就眼下的狀況,想要重新修複結界已經是不可能,最佳的方法,是擊殺結界裏麵的存在,我能感覺到,裏麵封印的存在非常虛弱,可以被消滅,這樣就能從根源上杜絕危險,你若不想再有悲劇發生,就現在做出決定!”


    唐寧沒有做錯,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替她分擔了壓力,不用再猶豫該如何取舍,她能責怪些什麽呢?於公,唐寧保護加洛林的安危,於私,他保護了朋友的安全,不管怎麽都不該責怪,反而該感謝才對。


    藍絲洛忒知道自己為什麽憤怒,並不是對唐寧,而是對自己,直到現在,她都不曾體諒過別人,總是做著蠢事。


    “可惡!可惡!可惡!”


    咬著下唇,她再度使用了終極的絕招,召喚出了槍蛇,呈現出威嚇的姿態。在作為蛇頭的槍尖,一股毀滅的能量在聚集,蕩漾著悲傷的氣息,仿佛在祈禱著,能夠見到一次幸福的夢。


    光芒映照中,範達爾露出無比輕鬆的笑容,道:“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耍酷,最後的最後,也該讓我出一回風頭。終於有一回,我能夠讓你欠下人情。”


    站在蛇頭的藍絲洛忒,顫抖著舉起了手,最後,重重的揮了下去。


    霎時,就像是巨龍吐出龍息一樣,赤紅的光芒從槍尖噴射出去,同斬鋼劍的真名解放匯聚在一起,終於攻破了虛無能量的晶盾,轟擊到最裏麵的核心處。


    光能吞噬中,範達爾感覺到身體正在漸漸消逝,意識向著無盡虛空升華,他心中沒有悲傷,沒有痛苦,唯有一絲無法舍棄的遺憾。


    ——如同時間一樣,隻會不斷的消失,永遠不可能回到過去,失去的東西,是不可能再要回來的!


    ——有的時候,我也想過,是否能回到無憂無慮的孩童時代……感謝那時候的你,給我上了一課,幻想終究是幻想,人總是要一直往前走的,已經丟棄在過去的東西,我不會去找回來,我現在想做的,僅僅就是將掉在腳邊的東西重新撿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不隻是腳下,能不能將丟在身後的友情,也一並撿回來……”


    最後的一絲請求,伴隨著結界的爆炸,一並消失在虛空中,不知是否傳達到了對方的耳裏。


    當匯聚的能量衝進結界之中,貫穿所有的虛無能量壁壘,擊中核心處的存在,隱約中可以感受到,對方那股陰穢的氣息消失了。


    強大的能量爆發超出了結界可以承受的極限,原本就不斷受到衝擊的地穴,終於承受不了壓力,崩潰倒塌。


    如果是在地麵上,就能看見一道光柱從地底噴出,直衝蒼穹。


    一道道劇烈的地能脈衝擴散出去,大地鬧騰不安,似乎要被引發一場劇烈的地震,不過這些脈衝在接觸到最外圍的結界後,全部消散無形。


    能夠將如此巨大的能量,輕描淡寫的化解,隻有最頂級的大魔導師才能做到。


    鄧不利少感受著地底發生的一切,喃喃道:“看來計劃必須馬上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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