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陽笑笑,“朕什麽時候說過不做了?答應旁人的事情可以不做,答應咱們致兒的事情可不能不做。”


    逍遙王妃含笑上前,“皇上乃是一國之君,答應任何的人的事情都要做的。”


    冷君陽看著逍遙王妃,看著她蛻盡了臉上的稚氣,如今看起來就是一位溫柔的母親。


    說起來,也真是緣分。


    當初,淮國長嶼公主逃婚,龍展顏代替她來到大周。


    這長嶼公主也逃往了大周,陰差陽錯認識了冷逍陽,互生情誼,最終是締結兩國之好。


    “梁相爺到!”殿外傳道。


    “對了,梁漢文說今日帶她的新婚妻子入宮的。”太皇太後喜道。


    梁漢文於日前大婚,用冷君陽的話來說就是這老東西終於娶上媳婦了。


    “他再不帶入宮來給皇祖母見見,朕就要砍他腦袋了。”冷君陽笑著說。


    “他啊,耽擱了人家段棋多少年青春了?孩子都生了兩個,就是不娶人家過門。”太皇太後哼了一聲道。


    冷逍陽為梁漢文開脫,“這倒是和梁漢文無關,他都求婚十幾次了,這不,段棋卸去了漕幫的職務,這才答應的。”


    “還是王爺知道我的辛酸啊!”梁漢文笑著跨步進來,手裏挽著一個身穿黃色衣裳的女子。


    此女子緩緩地抬頭,看著眾人。


    她一身黃色的罩衣,一條緊身的褲子,短發,顯得麵容嬌俏利落。


    眾人都驚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倒是逍遙王妃奇怪地道:“咦?梁相爺,這是何人啊?段棋呢?”


    此女嘻嘻一笑,忽地掀下臉上的麵具,露出段棋那張調皮的臉,“可不就是我嗎?我最近在學易容,皇上,這裝扮還行嗎?”


    她看著冷君陽,冷君陽眼底那抹剛竄起的光芒又瞬間淡淡了下去,他緩緩地放下致兒,道:“是挺像的。”


    逍遙王妃不知所以,問道:“像誰啊?”


    冷逍陽拉住她,輕聲道:“不要問。”


    太皇太後看到氣氛都僵住了,不由得白了段棋一眼,“瞧你,鬧什麽鬧?”


    段棋笑嘻嘻地道:“就是知道皇上想念阿蓁,所以才故意裝扮成阿蓁的模樣來哄哄他嘛。”


    她一招手,有一名侍女進來,“太皇太後不要生氣,看我給您帶了什麽東西來?”


    那侍女手中有一個盒子,盒子四方黑色的,十分精致好看。


    “這是什麽東西?”眾人湊上去看。


    段棋打開盒子,盒子裏放著一隻金色的表。她拿起手表帶在皇太後手腕上,“這隻叫手表,看裏麵,通共有十二格,走完一格,就是一個時辰,通共走完一圈,就是一天,分別是對應我們的時辰,看到沒,子醜寅卯一路下去,都是有標識的,所以,


    想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隻需要看看表就可以了。”


    “那現在是什麽時辰啊?”皇太後低頭看了一下,“在申時和酉時中間呢。”


    “現在是申時剛過。”段棋笑著說。


    “這東西在哪裏買的?”逍遙王妃十分有興趣的問。


    段棋笑著說,“放心,今天人人都有,某人說,在這個時代,看時間是最不方便的,所以特意弄了這些來給大家做禮物。”


    “某人?哪個某人啊?”冷逍陽好奇地問道。


    “我們二爺啊,你們都知道,我們二爺與墨冬成親之後就開始周遊列國,這不,昨日才剛回來,給大家都帶了禮物,這些就是他送給大家的禮物。”


    “他倒是挺有心的。”太皇太後笑著說,對手中這個東西十分歡喜。


    “太皇太後,還有一個玩意,您肯定喜歡的。”段棋神神秘秘地道。


    “還有什麽玩意?快拿來。”太皇太後高興地道。


    “不過,這可不是給你的,而是給皇上的。”段棋說。


    冷君陽笑笑,“朕不需要什麽禮物,送給皇祖母就是。”


    “真的不要?”段棋問道。


    冷君陽對致兒說:“走,伯父帶你去遊湖。”


    “好啊!”致兒歡呼起來。


    段棋笑著對致兒道:“致兒,有好玩的東西,要不要?”


    致兒忽閃著大眼睛,回頭看著段棋,“是什麽好玩的東西啊?”


    “你看!”段棋伸出手,手心上赫然有一隻木偶,這木偶竟然還會跳下來自己走。


    “我喜歡。”致兒歡喜地蹲在地上,看著木偶一步步踏著正步往前走,追了出去。


    “趕緊跟著。”逍遙王妃連忙吩咐奶娘。


    “皇上,這禮物您若是真不要,那我們就帶走了。”段棋笑著說。


    冷君陽蹙額,“好了,不鬧了,帶走就是。”


    他對太皇太後道:“皇祖母,孫兒還有事。”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沈路與春意見狀,也急忙追了上去。


    太皇太後看著段棋,搖頭道:“你也是,胡鬧什麽呢?”


    段棋笑笑,“十年了,他還是放不下。”


    太皇太後難過地道:“都怪哀家當年阻止了他們,傷了阿蓁的心,所以阿蓁一去不回了。哀家就是想跟她說一聲對不住都不行。”


    段棋眨眨眼睛,這是阿蓁走後十年,太皇太後第一次說對不住阿蓁,她也算是承認了自己當年的錯誤。


    段棋道:“阿蓁從沒怪過您,她明白您當時的無奈,您也不過是為了穆王爺。”


    穆潼,在冷君陽登基第二年,被封為穆王爺。


    “她跟你說過嗎?她說過不怪哀家?”太皇太後看著段棋。


    段棋含笑,拖過剛才那呈手表的侍女,掀開她的麵紗,“或者,讓她自己說。”


    太皇太後怔了一下,還沒定睛看,便聽得冷逍陽失聲道:“阿蓁?”


    可不是阿蓁是誰?她含笑福身,“阿蓁參見太皇太後。”


    “啊?”太皇太後霍然起身,“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冷逍陽激動地擁抱她入懷,“你可算回來了,你這沒良心的東西。”


    阿蓁笑道:“好了,再抱下去,你王妃可就要吃醋了。”


    “不會。”長嶼公主逍遙王妃含笑道:“我聽聞你的名字許久了,頭一遭見到,想不到竟是這麽漂亮的一位姑娘。”


    阿蓁含笑看著這位淮國公主,她眉目清澈,與當年的旌德皇後有幾分相像,看來,淮國皇室也淨出美人。


    冷君陽回到禦書房,心頭有說不出的失落。


    剛才段棋裝扮成阿蓁的模樣,確實讓他的心激動了一下,他以為,終於等到她回來了。


    可失望很快就上來了,他其實很生氣,但是,又不願意因為阿蓁而遷怒於任何人,這些人,都是阿蓁在乎的。


    阿蓁在乎的,他也在乎。


    打開奏章,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所有的字都仿佛化作了阿蓁的笑顏,揮之不去。


    思念越發強烈了,甚至到了有些無法忍受的地步。


    有一種渴望,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增強,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隱忍多久。


    他說過會等一輩子,但是,一輩子太長了,若他閉眼那一刻,她都不回來,怎麽辦?


    禦書房的門悄然被推開,他抬頭,怔了怔,神色頓時不悅,“段棋,不要鬧了,把你的臉皮撕掉。”


    進來的是阿蓁的模樣,但是,他知道不是阿蓁,是段棋的易容術,又想捉弄他嗎?她愛鬧,卻不知道看到這張麵容卻不是她,他心裏有多痛?


    “段棋”悄然走過來,臉上是清淡如水的笑意,眸光清澈,靜靜地望著他。


    “出去!”冷君陽陡然冷下臉,“剛才朕沒跟你計較,是看在阿蓁的麵子上,隻是,你也不要太得寸進尺。”


    “段棋”卻沒有出去,反而是步步逼近。


    “段棋說,她有一份禮物送給你,這份禮物就是我。”她忽然開口。


    聲音讓冷君陽整個一震,他猛地抬頭,隻覺得喉頭有些幹澀,想說點什麽,卻不知道是不敢說還是說不出來。


    “我回來了。”阿蓁站定腳步,看著他,臉上是溫柔的笑意。


    他失神地看著她,摸不準眼前的是段棋還是阿蓁。


    她站在他麵前,忽然笑了一聲,伸手往下巴摸去。


    冷君陽以為她要撕開麵具,忽地沉下臉,怒道:“很好玩嗎?”


    失望,濃濃的失望襲上心頭,心像是被一隻大手不斷地狠撕,痛不可當。


    阿蓁看著他,心裏忽然也很痛,十年了,她想他,但是,因為知道自己十年後的歸期,同時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他會等她,所以她一直都沒有放任自己的思念。


    卻不曾想過,他會比她痛苦這麽多。


    他和自己不同,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回來,他在守著一個不知道何處是盡頭的約期。


    “對不起,君陽,我失約了十年。”她的淚水一下子就奪眶而出。


    氣氛一下子沉靜了起來,隻有他的呼吸聲粗沉地響起。


    旋即,她被擁抱入一道溫暖而堅硬的胸膛,他的手臂像兩根粗壯的鐵枝一樣纏緊了她,幾乎讓她不能呼吸。


    冷君陽幾乎控製不住心底澎湃的情緒,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十年,他不敢想,她真的會回來。


    冷君陽登基之後,十年來,不曾試過一日不早朝。


    但是,這一日,百官入朝,沈路宣布:“皇上準備大婚,三日不早朝。”


    司馬進哭倒在殿上,是被人抬下去的,醒來之後,大呼皇上萬歲。


    冷君陽聽得沈路回報,看向阿蓁,“你看,你讓朝臣們擔憂了十年。”


    阿蓁凝眸望他,“我對不起他們。”


    “你對不起的,隻有我一人。”他抱著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看向殿外蔚藍的天際,“從今往後,你休想離開我半步。”


    明啟十八年,皇帝退位,與皇後隱於山間。獻帝登基,年十二歲,逍遙王爺輔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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