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一絲光都沒有。


    田茜緩緩醒來,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狹窄逼仄的環境中。


    頭隻要往前伸出一點就會碰到牆壁,雙臂兩側也有粗礪的磚石將她緊緊夾住,前後左右的壓迫使她整個身軀隻有很小一點的活動空間。


    更何況,她全身上下都被一塊布還是什麽東西緊緊裹住,隻有鼻孔處挖了個洞,讓她能夠呼吸。


    應該是保鮮用的塑料薄膜,努力掙紮的雙手所得到的觸感告訴她。


    難道是做噩夢了?


    她對自己怎麽會處於這樣一種境地毫無記憶。


    一股莫名的恐慌從心底滋生,蔓延,爬至全身。


    她開始大口大口喘氣。


    卻被吸入鼻腔肺部的惡臭給狠狠嗆到,虛弱地咳嗽起來。


    死老鼠的味道。


    或者說,很多死老鼠的味道。


    她甚至可以想象,隻有那種開始生蛆、腐爛、流著膿水的爛肉才能散發出這種地獄般的臭氣。


    雖然惡臭熏人,可她必須呼吸。


    甚至因為在這比棺材還小的空間裏的空氣無比微薄,她還得小心翼翼地放緩呼吸節奏,盡量輕柔、綿長地吸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隻記得自己前一刻還在與一個不認識的男人激情纏綿。


    對,不認識,隻因為這個男人付了一千五百塊的包夜費用,自己一晚上就都屬於他了。


    當然,隻限於23:00至7:00。


    田茜還記得那個男人是個不錯的客戶,穿著講究、幹淨,雖然略有些發福,但臉型方正、體態結實,看得出年輕時應該有著不錯的身體底子。


    更重要的是給錢幹脆,她剛一進門就收到了十五張紅票,並承諾明早再給她兩百的路費。


    嘖嘖,男人的這種大方勁兒讓她難得地使出了渾身解數,賣力迎合,就是希望能給他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爭取慢慢發展為熟客。


    這也是因為年紀大了。


    年輕時的田茜皮膚細膩如水,身材火爆,走的全都是高端路線,四千一夜不還價兒,偶爾還能接到一個平麵模特的工作。那時她租住的都是高級公寓,一去商場都是直奔奢侈品的櫃台,幾萬塊錢的包包買起來手都不抖。


    對於意氣風發的年輕女孩來說,要什麽熟客?做這行又不是談感情,大把的預約排隊等著呢。


    後來由於長時間的作息不規律又暴飲暴食,田茜那水潤的肌膚逐漸失去應有的光澤,身材也開始走樣臃腫了起來。再加上被捧得習慣了,懶惰、脾氣大等評價讓她的口碑越來越差,隨著年紀的增大,生意卻是愈發清冷。


    待她醒悟,開始降低價格、做好服務,也隻能從更年輕的姑娘們手中撿些殘羹冷炙。


    這也是為什麽她對今晚的客人特別青眼有加的緣故。


    等等。


    還是今晚麽?


    自己醒來之前,已經過去了多久的時間?


    是那個男人把自己給弄成這樣的?


    為什麽?


    黑暗的空間裏沒有任何聲音。


    心跳聲也沒有。


    難道不是應該心跳加速,如戰鼓般擂動耳膜嗎?


    為什麽會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


    恐懼如螞蟻一般,在田茜的全身上下爬來爬去,惹得她一身寒毛豎起——如果她還有寒毛的話。


    就這樣在惡臭與黑暗裏不知呆了多久。


    意識模糊的她才隱隱聽到一聲關門的響聲。


    聲音很微弱,讓她不敢肯定是否真實,隻能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努力分辨著。


    片刻後,她麵前的牆壁傳來一陣陣輕輕的震顫,隨著震顫一起來的是電視節目的聲音。


    這回比關門聲可清楚多了,甚至可以聽出來是一檔她沒有看過的電視劇。


    怎麽會有這麽陌生的電視劇?


    要知道,田茜生意不好又沒有朋友,成天最多的時候就是抱著零食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所以現在所有電視台熱播的劇,她就算沒在追也很熟悉。


    當然,電視劇不是關鍵。


    她想喊,可那塊纏住她全身的塑料薄膜同樣緊緊裹住了她的嘴巴。


    別說喊叫,連張嘴都無法做到。


    手腳也是緊貼著自己的身體,完全被束縛住,怎麽掙紮都沒有用。


    她隻能努力將頭貼在身後的牆壁上,然後利用極其有限的空間向前砸去,幾乎是剛剛發力,額頭就磕上了臉正前方的牆壁上。


    咚。


    聲音太小了,與電視劇裏的說話聲音比起來簡直有若蚊呐。


    她努力扭動著身子,盡量調整出後壁到前壁之間的一個斜線角度。


    咚。


    這回聲音大了一些,但是除了電視開始進廣告了,牆外依然毫無動靜。


    咚。


    聲音不可能再大了,田茜隻能用自己的頭顱不停地撞擊,試圖使牆外的人在電視節目的間隙中聽到這個響聲。


    咚。


    撞擊的力道不大,按說不至於對頭骨有什麽損傷,隻是田茜可以清晰感覺到前壁上有粗糙的磚石凸起。


    每一下都像是將這個堅硬的凸起砸入自己的腦袋。


    咚。


    有些奇怪的是,並不會疼。


    咚。


    咚。


    咚。


    ……


    田茜鍥而不舍地向前砸著腦袋。她感覺自己越來越空虛,不是身體上的疲勞,而是那種靈魂的虛弱。


    希望也隨著一聲聲撞擊聲慢慢逝去。


    突然,前壁的震顫停止了,外頭電視聲音驟滅。


    又是一片寂靜。


    田茜僅僅發愣了一瞬,立刻開始高頻率地撞擊。


    這是最後的機會!


    外頭的人關了電視,她必須在這人離開房間之前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她發了瘋一般拚命撞著,一下又一下。


    牆外依然沒有任何的回應。


    看電視的人已經離開這個房間了麽?


    或者這就是把自己捆緊封在這裏的人?


    咚。


    撞擊緩慢了下來。


    希望跌落在地,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地上長出一株名叫絕望的植物,迅速生長,舞動著一條條藤蔓將她勒緊,碾碎,窒息。


    對了,為什麽這密閉空間中的空氣還是如此地惡臭與稀薄,和最開始的時候一模一樣。


    為什麽她醒來了這麽長時間,也沒有因為缺氧而感到窒息?


    咚。


    外麵的人,不管你是誰,求求你救救我。


    放我出去。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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