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子桓推門而入,將一個碩大的行李箱放在一旁,坐在玄關處一邊脫鞋一邊思考著度鬼的具體步驟。


    “回來了啊?”身後傳來女人溫柔的聲音。


    他下意識回答道:“嗯,回來了。這次運氣不錯,東西都基本買齊……”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女人的聲音帶著沙啞和沉緩,不如響子的聲音那麽幹脆透亮。


    這房子裏住著的隻有響子一個女人,如果不是她,那是?


    齊子桓猛然轉身,站在他身後的正是白衣白裙的伽椰子,慘白的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


    也怪不得齊子桓沒有第一時間聽出來,因為他入住這麽久,都沒聽伽椰子真正開口說過話。平時,要麽一言不發就開打,要麽她就是沉默的站在一旁,最多用喉嚨發出陣喀喀喀的聲音。


    “你心情很好?”齊子桓這時留意到房子裏毫無聲響,空氣中還有著血腥氣息,心中一沉。


    “我找到了一個很不錯的遊戲。”伽椰子竟然俏皮地皺了皺鼻子,笑著說道,“可惜,不經玩。”


    齊子桓臉色一變,繞過她向屋內奔去。


    響子坐在餐桌前,整個上半身伏在桌上,上身隻穿了內衣,向前無力垂著的雙手沾滿了凝固發黑的血液。


    “響子,響子!”齊子桓輕輕推著她的肩膀,低聲喊著。


    沒有反應。


    手中傳來冰涼僵硬的觸感,齊子桓小心翼翼地托著肩膀將她扶正。發現響子雙目緊閉,口唇微張,胸前正中間是一塊鮮血淋漓的手掌大小的傷口,看上去像是被挖掉了整塊血肉,曾經大量的出血將腹部、褲子全部染紅,地上還有尚未幹透的血窪。下腹、壓在桌上手臂都已經出現大片紫紅色的斑塊。


    桌上有一張被鮮血浸透的紙,上麵有一段潦草的留言。


    “齊先生,記得在你出門前的那晚,我曾在這張桌上保證過,我們一家都會好好的等著你回來,等你與惡鬼戰鬥後開始新的生活。


    對不起,我食言了。


    哥哥和信之是被我殺的。伽椰子從我身體裏長出來,她迷惑我,讓我走出你的保護,成為了殺害親人的凶手。


    現在我身上的伽椰子已經被我挖掉,我寧願流血死去也不要和她共存一個身體。


    不知道死去後的我會不會也被困在這個邪惡的房子裏,成為害人咒怨的一部分。


    所以,齊先生,我求求你快點離開吧,我不想變成被操縱的鬼魂,每時每刻都試圖殺掉你。


    你已經盡力,一切都是我的錯。”


    齊子桓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坐在這張桌前雙手握拳,對他喊著加油的年輕姑娘。


    他兩隻手緊緊捏著遺言,指頭因為過於用力而發白。


    “有趣嗎?樓上還有兩個,要不要也去看看?”


    伽椰子可能從死掉以後就一直都是隨心所欲,霸道慣了,沒想到這次竟然遇上齊子桓這麽一個趕不走弄不死的人物,心中鬱結壓抑了許久。


    現在看到齊子桓悲傷、憤怒的表情,頓時感到心中無比暢快,連帶著畫風都變了。


    “為什麽?為什麽不是直接殺了他們,而要讓響子來承擔這一切!”齊子桓看著眼前的伽椰子,雙目赤紅。


    “我從小就沒人肯跟我玩遊戲,我就這麽孤獨地長大,孤獨地死去。我憎恨這個世界,憎恨所有可以輕易得到幸福的那些人。”伽椰子絮絮叨叨地說著,“沒錯,我本來可以很簡單的殺掉他們,可是,誰讓鈴木一家那麽和睦,而且鈴木響子又讓我想起了綠川真奈美那個女人。”


    齊子桓不再因為憤怒而抖動,整個人處於一種奇怪的平靜當中,有些漠然地問道:“很好玩麽?”


    “鈴木響子在發現自己殺了哥哥和侄子之後,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不甘和仇恨,和我當年幾乎完全相同。所以,真的很好玩啊。”


    齊子桓安靜地拉開響子對麵的椅子,坐了下來,和離去前那晚的位置一模一樣。


    他將血色的紙張放在桌上,仔細地將褶皺慢慢撫平,頭也不抬地說:“伽椰子,你知道為什麽其他小朋友不願意跟你玩麽?知道為什麽小林根本不會留意到你的存在麽?”


    伽椰子被齊子桓奇怪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隨口問道:“為什麽?”


    “因為你醜啊。”齊子桓手指緩慢但嫻熟地折著響子留下的那張紙,淡淡地說道:“其實,長得醜並不是你的錯,但期待有人跟你做遊戲,期待有人會愛上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字字誅心。


    平心而論,伽椰子生前雖然不是個大美女,但也絕說不上醜陋,可這會兒齊子桓怒極反靜,根本不在乎用最惡毒的話來膈應對方。


    “不是的……不是的!你說謊!”伽椰子果然笑容斂去,開始有暴走的跡象。


    齊子桓已折出了血色的紙鶴,再次插刀說:“人生就是這樣,有歡笑也有淚水。隻不過一部分人主要負責歡笑,另外一部分人主要負責淚水。而你,就是負責淚水的那一部分。”


    伽椰子不再回話,伸出塗著紅指甲的手就向齊子桓掐去。


    “伽椰子,我們來做遊戲吧。”


    這句整個童年都夢想著聽見的話語,讓伽椰子伸出的手停住,她不知道齊子桓是什麽意思。


    “什麽遊戲?”


    齊子桓手指一點,血色紙鶴歪了歪脖子,像是在努力回憶著眼前的人,然後才一個展翅飛到他的肩膀上,將小小的鶴頭往他脖子上輕蹭著。


    “這裏到處充斥著死亡的味道。在這裏,我們當然是玩死亡的遊戲。”齊子桓手掌輕柔地摩挲著肩上紙鶴。


    “這個房子就是我的咒怨,在這裏頭悲慘死去的每一個人也都成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在這裏,你根本殺不了我的!”伽椰子相信他隻是虛張聲勢,故意問道,“要不,讓我先殺了你?”


    齊子桓並不看她,仍然與紙鶴逗弄玩耍。


    過了一會,才隨意地說道。


    “好啊,就先讓你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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