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風光醉人,日頭晴暖,師映川回頭一笑,更勝世間一切風景,卻說道:“陛下,你自幼到如今,可有真心喜歡的人?”師映川的聲音清悠而閑適,似乎隻是隨口那麽一問,晏勾辰聽對方忽然問起這種事情,不覺一愣,顯然很是有些意外,不禁挑眉道:“……喜歡的人?”他此刻下半身蓋著一襲薄薄的絲絨軟被,掩住歡娛過後的狼藉,但那露在外麵的上半身卻是紅痕斑斑,零星散布在白皙的皮膚表麵,曖昧地向人展示著剛剛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晏勾辰安然自若地撫摩著師映川堪比嬰兒般嬌嫩的肌膚,笑道:“我大概……喜歡的就是映川你罷。”


    “哦?”師映川饒有興趣地看著晏勾辰,鴉翅般油黑密長的睫毛覆蓋下,兩隻眼睛明朗如星,透出笑意,道:“陛下……會喜歡我?這倒是讓人有點意外。”晏勾辰不禁一笑,手指輕撫著師映川的麵部輪廓,灑脫道:“似映川這等絕代佳人,天下之大,又有幾人能不愛慕?即便不談容貌,其他方麵映川也優秀之極,我喜歡這樣的一個人,也沒有什麽奇怪的罷。”師映川不覺失笑,伸手抱住對方,直接按倒在榻上:“陛下說的倒是實話,不過也僅此而已了……不是麽?”晏勾辰但笑不語,一手掀開薄薄的絲絨軟被,同時抬頭吻住了師映川紅潤的嘴唇。


    在一片喘息聲中,兩人再次達到頂峰,雙雙躺在榻上,彼此都感到非常滿足,師映川躺在晏勾辰身邊,毫不在意地露出大片雪白的身體,上麵盡是點點歡好的痕跡,晏勾辰不緊不慢地拈著他的一縷頭發把玩,見師映川微閉著眼,似乎在休息,臉上的表情純淨如初綻的蓮花,映入眼簾,令晏勾辰心中不覺一動,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他半抬起身子,低頭看去,忽然想到如果師映川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的話,那麽自己是否還會與對方發生這種關係?也許在一時的衝動之下可能會那麽做,當然,更可能不會,但至少此時兩人之間的事實就擺在眼前,這是客觀存在的……一時間晏勾辰就笑了笑,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的到底是什麽,這是個非常奇特的認知,晏勾辰頓覺心中有些快意,不過這種小小的情緒,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


    這時窗外吹進來一陣清風,吹起散亂的黑發,晏勾辰隨意地抬手攏住,不過那風卻不弱,吹起的不隻是幾縷發絲而已,晏勾辰一隻手並沒有攏住全部,有一些便搔到了師映川的臉上,麻酥酥地癢,師映川睜開眼,在刹那間晏勾辰隻覺得麵前好象是一頭遠古的凶獸在沉睡中突然蘇醒,散發出無可抗拒的巨大壓迫性力量,但這種感覺瞬間就又消失了,麵前依舊是一張完美得令人窒息的臉,恍惚間讓晏勾辰懷疑剛才的一切隻是錯覺,這時師映川已經笑了起來,兩根手指夾住男子被吮得通紅的乳首,輕輕一扯,道:“陛下怎麽這樣看我?莫非是還想要?”


    晏勾辰收拾心情,將腦子裏的雜念屏棄,握住了師映川的手腕,哂然道:“……明日還要上朝,映川就且饒過我這次罷,改日再陪你快活。”師映川見狀便鬆了手,不再調笑,起身穿衣:“我去練功,陛下先休息一會兒罷。”等到穿戴整齊了,又替晏勾辰拉好被子,這才出去了。


    外麵天光燦爛,晏勾辰與師映川歡縱數次,渾身酸疼,身下更是有些不適,一時疲乏起來,便在榻上睡了,他所睡的這張春榻放在窗邊,雕花的長窗半掩半敞著,外麵的風徐徐吹進來,風中盡是花香,十分愜意,不知過了多久,晏勾辰迷迷糊糊之間,隱約聽見外麵似乎有誰在說話,一個是太監略顯尖細的聲音,另一個聽起來卻是晏狄童,晏勾辰身上不適,懶得起來,依舊迷糊著睡在榻上,他原本就是麵向窗子側臥的,眼下也不想動,就朦朧著聽外麵的聲音。


    不過那對話也隻不過是寥寥幾句而已,很快就沒了下文,外麵重新安靜了起來,但片刻之後,晏勾辰就聽見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臨近,他心中微動,便繼續安穩地睡在榻上,作出一副熟睡的樣子,也免得眼下這一幕場景令彼此尷尬,這時卻隻覺得窗前忽地一暗,顯然是有什麽東西擋在了窗戶那裏,遮住了蓬勃的日光,晏勾辰不必睜眼,就知道必是晏狄童無疑。


    此時晏狄童站在窗前,看向裏麵,他如今已經是個長身玉立的俊秀少年,一身海水藍的親王蟒袍,頭戴金冠,舉手投足之間也成熟了許多,減去了不少當年的青澀和稚嫩,他站在窗前,看著榻上的男子,這位大周的主人,他的哥哥,此刻側身睡在榻上,神情寧靜,然而那淩亂的春榻,披散微亂的黑發,以及露在薄被外麵那胸膛上的點點紅斑,無一不在訴說著之前這裏究竟發生過什麽,一時間晏狄童凝神注目著晏勾辰,隻是靜默,他以為對方是睡著的,於是就再無掩飾地深深凝望著男子安靜的容顏,然而心中無限痛苦卻如同潮水一般將他淹沒,晏狄童緩緩攥起了拳,他發現自己不但是心痛,而且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仿佛連整個心髒也被徹底吞噬的無盡茫然,他早就知道晏勾辰與師映川之間的關係,但在親眼看到這一幕時,卻仍是無法釋懷,他畏懼著,憤怒著,憎恨著,鄙薄著,咆哮著,血液中瘋狂地湧動著一股想要摧毀一切的衝動,然而偏偏他又知道自己無能為力,而這,才是真正令人最痛苦的地方。


    晏狄童在窗外站了半盞茶左右的時間,這才離開,等他一走,榻上的男子才緩緩睜開了雙眼,晏勾辰的黑眸隱隱波動,如同水麵微瀾,半晌,他輕歎一聲,重新合目,就此睡了過去。


    卻說師映川練功既罷,便出了晏勾辰的皇宮,他戴著一頂普通的青紗幃帽,遮住麵容,這樣的打扮不說比比皆是,卻也隨處可見,根本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無非是泯然於人群中罷了。


    黃昏的餘輝灑在大地上,殘餘著白日裏的暖意,夜幕漸漸降臨,水麵一條普通的花舫上,師映川盤膝坐著,仍舊戴著青紗幃帽,麵前放著一壺酒,幾隻菜肴,他一邊飲酒一邊聽著麵前一個清秀少女彈琴,安安靜靜地沒有絲毫異狀,一派意態悠閑,那少女一麵彈琴,不時偷眼覷一下這個有點古怪的客人,對方從一開始到現在,片刻也不曾摘下那頂帽子,然而那露在外麵的雙手卻是精致絕倫,如同手藝最高超的匠師用美玉雕琢而成,美麗得令少女甚至連嫉妒之心也生不起來,不知不覺中,少女這樣一走神,手上自然也就失了製約,彈出的音調也就有些變了,師映川微微挑眉,放下了酒杯,少女見狀,心中不覺一慌,手下一個不留神,卻是隻聽一聲異響,琴弦當即斷了一根,少女一驚,忙起身不安地道:“公子……”師映川擺擺手,示意她沒有關係,他站起來走到少女麵前,坐下拿起麵前的琴,用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道:“師父他閑暇時倒是喜歡彈琴打發時間,不過說到彈琴的技藝,還是玄嬰最佳。”


    寧天諭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漠,但如果仔細分辨的話,就會發現那語氣比平日裏似乎多了一絲情緒波動,雖然很小,極細微得幾乎無法察覺,卻畢竟確實存在著:“……若你能記起從前之事,就會知道究竟什麽是天籟之音,當年趙青主撫琴之際,百鳥齊聚,他喜歡音樂,我便也由此練得一手琴技。”寧天諭說罷,師映川聽了,不知想到了什麽,忽道:“願聞其詳。”下一刻,就見師映川身體微微一震,隨之一雙如玉的手探出來,極嫻熟地重新擰好了繃斷的琴弦,調好音色,未幾,輕柔的琴音若隱若現,自這雙手底下流瀉出來,那少女怔怔站在旁邊瞧著,幾乎不相信這樣美妙的聲音居然是由自己這張普通的琴發出來的。


    琴聲悠遠,輕輕傳播開來,玉竹似的十指彈撥之間,即便是不通音律之人,也能夠感覺到其中高妙的手法,這聲音若有若無,卻仿佛有著魔力一般,清悠動人,令人無法不去凝神傾聽,隨著曲調逐漸變化,琴聲散布水上,深情纏綿,清晰地繚繞在每一個人的耳邊與心頭,卻是情不自禁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傷懷之意,使人顛倒迷醉,寧天諭聽著琴聲,刹那間所有久遠的往事仿佛突然打開了閘門,一一浮現在眼前,一切都如此清晰,原本以為忘記的某些東西不斷翻湧上來,幾乎不能自抑,一時間他低歎著,默默自語:“人生若隻如初見……蓮生,我一直以來都在努力地去想著你,恨著你,因為我怕如果我對你的恨隨著時光漸漸淡去了的話,那麽到了最後,等我某日再想起你的時候,卻難以讓自己感覺到喜悅或者痛苦……嗬嗬,我本以為這世間再沒有什麽事可以讓我有撕心裂肺之感,但每當我想起你的時候,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痛苦難當!告訴我,為什麽當初的柔情蜜意會慢慢變質,以致於到最後我們卻成了生死之敵?難道從一開始,僅僅就隻是我一人在當初被假象迷惑了心誌,迷惑了雙眼麽?”


    琴聲悠悠,清晰可聞,勾動了人心中最美好也最痛苦的一角,不知何時,一旁的少女已是淚流滿麵,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卻是情不自禁,就在這時,師映川的手一停,琴音頓消,師映川雙眼微微茫然,一時卻是不知今夕何年,此身何處,須臾,才驀然醒轉,頭腦一片清明,然而剛才那彈琴之人究竟是寧天諭還是自己,卻是不可能有一個確切的答案了。


    周圍一片寂靜,之前那些從四下花船畫舫上傳來的喧鬧嘈雜聲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盡數消失,下一刻,忽然有喝彩聲轟然響起,此起彼伏,窗外清風吹來,說不出是暖還是寒,師映川迎著風站起了身子,他沒有看旁邊那個被琴聲所動、清淚正順著臉頰蜿蜒流淌的少女,毫不遲疑地一拂袍袖,整個人就已經消失在當地,等他再次現身的時候,已經是負手站在船頭,彼時明月高照,水麵上波光粼粼,師映川神情漠然地看著遠處的一條大船,眼神轉為平淡,他頎長的身體在船上留下一片陰影,空氣中莫名地就生出了一絲壓力,師映川凝神看去,一股殺戮之意在他的血液之中緩緩流淌起來,輕聲歎道:“今夜月光如水,若不殺上幾個人,真是辜負了如此良辰美景。”寧天諭冷酷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正是如此。”師映川哈哈一笑,突然間縱身躍出,轉眼間就已來到遠處的大船前,湖水斑斕中,師映川輕輕一掌拍出!


    這是輕描淡寫的一掌,然而月光掩映下,偌大的船隻卻仿佛被一枚炮彈狠狠擊中,轟然巨響聲中夾雜著驚叫與恐懼的大喊,船體被悍然從中間攔腰打斷開來!與此同時,幾條人影從船中飛射而出,一名麵容俊朗的錦衣男子拂袖擋開迎麵的碎木,厲聲喝道:“……什麽人?!”但緊接著此人就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看見了不遠處一名頭戴幃帽的青衣人正站在水上,身無憑依,如同水上浮萍,男子瞳孔頓時微微收縮,如此不需任何外力便能憑空立於水上,對方修為之深湛,決非自己可比!一時間男子強行按捺住心緒,道:“閣下是誰?不知為何卻要……”他的話剛說到半截,就被打斷,師映川站在水麵上,袍角隨風而動,淡淡道:“當年我已正式發布聲明,但凡不是本地武者,隻要達到先天境界,則前來搖光城之際必須要由大周官方備案,記錄在冊,否則,殺無赦……莫非過去了這幾年,有人就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不成?”


    師映川的聲音低沉悅耳,非常特殊,那男子以及身旁其他幾人聽到這番話,頓時麵色狂變,說時遲那時快,這幾人幾乎同時向後急速飛退,那錦衣男子急聲道:“君上莫要誤會!我等乃是……”但師映川哪裏會聽對方做什麽辯解,他燦如星辰的雙目中綻放殺意,一股淩厲如刀的威壓轟然間爆發開來,幾乎就是那幾人起步逃離的一刹那,師映川的右手驀然抬起,一腳跨出,眨眼間竟是仿佛縮地成寸也似,瞬息來到了錦衣男子麵前,右手猛然握拳,狠狠擊出!


    一股無可抵擋的巨力,驟然從這隻晶瑩如玉的拳頭上爆發出來!錦衣男子厲嘯一聲,被逼得退無可退,索性咬牙拚了,瘋狂挺劍迎了上來,從喉嚨最深處,迸出一聲亡命的嘶喊:“……魔頭!我與你拚了!”師映川冷笑一聲,對著劍鋒不閃不避,擊出的拳頭依舊一往無前,隻不過瞬間那拳頭表麵卻是浮現出了片片青色蓮紋,妖異無比,這雷霆一擊,似乎能將任何擋在麵前的東西都碾成飛灰!然而在拳劍撞擊的刹那,錦衣男子的眼眸卻瞬間睜大到極限,一道犀利無比的劍意與拳鋒完美地融合在一處,恍惚中師映川整個人如同一柄絕世神兵悍然襲來,男子的護體真氣仿佛一張脆紙,眨眼間分崩離析,但此刻他已再無挽回的餘地,那手中迎向對手的寶劍自劍尖開始,寸寸而斷,那隻青紋遍布的拳頭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正正轟向了男子的麵門!沒有骨斷筋折的脆聲,更沒有皮肉撞擊的悶響,水麵上唯見一團血霧登時炸開!


    漫天血汙飛濺,卻沒有半點染到師映川身上,就連生生擊爆男子頭顱的拳頭上也不曾有半點血跡,師映川冰冷一笑,眸光偏移,已看向其他幾個正向四麵瘋狂逃散的黑影,那些人想要遁走,可師映川又哪會讓他們如願,他嘿然輕哂,說道:“雖然你們幾個不是先天,但既然來了這裏,那麽,也就不要走了。”說著,袖中數道彩光飛出,瞬間就追上了幾道人影,慘叫聲中,幾人頓時被絞得粉碎,師映川憑空立於水麵,修長晶瑩的五指微微一拈,幾道彩光便急速飛回他袖中,此時周圍水麵上死寂一般,無人敢於發出一絲聲音,師映川看也不看一眼,突然間縱身而去,身形如同利箭般在夜空中拉出一道弧線,眨眼就消失無蹤,也就在他離開之後不久,天上開始漸漸下起了小雨,逐漸衝淡了水麵上和空氣中那濃鬱的血腥氣,水上唯有一具無頭屍體以及幾團零星的碎爛血肉隨波漂浮著,提醒著人們剛剛發生過的那恐怖一幕。


    雨下得很小,說是雨,其實不如說是雨霧更合適一些,倒是讓人有一種雲山霧繞的錯覺,師映川在之前早已展開感應,確定了搖光城當中所有不曾記錄在案的先天強者,所以今夜,注定就是一個流血的夜晚,一時師映川漫步在夜色中,身後是漫天的雨霧,他隨後來到一間幽雅的院落,不一會兒,裏麵殺聲大起,慘叫陣陣,須臾,師映川飄然走出院子,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被他拎在手裏,隨手丟進了一處臭水溝,就好象是在丟棄一袋毫無價值的垃圾一般。


    師映川接連去了六個地方,斬殺了八名先天強者,做完這一切之後,他來到一間城中有名的花館,卻不叫人來陪,隻點了個技藝出眾的女子在屏風後彈著琵琶,自己坐在露台處,麵前幾碟果品,一壺酒,自斟自飲,一陣帶著濕意的風吹過,師映川在這觀雨的不經意間就已經發現了附近盯梢的各方勢力,今夜他弄出來的動靜不小,各方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師映川輕笑一下,並沒有介入,仿佛不曾察覺到這些人的存在一般,他伸出手,袖中七劍飛出,躺在他掌心裏,師映川另一隻手拇指指甲在食指上一劃,將流出來的鮮血一一塗抹在七把寶劍上,這是他經常要做的事,用自己的血來溫養七柄靈劍,才能與自己心意相通,如臂使指。


    風聲幽咽,滿目雨霧瀟瀟,夜幕中不知有多少人因為今夜的屠殺而行動起來,隻不過這一切都與師映川無關了,如今他已經自成一勢,與從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更是隨著時間的變化逐步穩固,今非昔比,不再是當年那個他了,不論別人怎樣看他,有著怎樣的態度,但都要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年輕人在有著兩大宗師協助的同時,自身也是短時間內堪比宗師的存在,這就是師映川的實力和底蘊,同時也帶來無與倫比的信心,不知不覺中,他已成為天下舉足輕重的人物,一個無法捉摸的巨大變數,而事實上在脫離了從前的那些光環之後,從某種意義上來看,師映川反而是擺脫了一些限製,真正地自由起來。


    琵琶幽幽,伴和著如此良夜,師映川執杯的手忽然一頓,他細細聽去,心中就自動浮現出了一個身影,一時放下酒杯,說道:“……是寶相麽?”身後傳來一縷微弱的風,轉眼露台上已多了一人,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映川……從你當年出事之後,一直到如今,這麽久了,為什麽卻一直都沒有去找過我?莫非在你心中,我便是無足輕重的麽?又或者是……你不信我?”


    師映川不需要回頭,也能夠猜到此刻身後那人臉上的神情是何等複雜,一時間不禁輕歎一聲,道:“寶相,你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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