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師映川問起對方是怎麽一路找來的,就連澹台道齊眼中也露出了一絲詢究之色,要知道他身為大宗師,行蹤是不可能被人發現的,即使是最善於查找蹤跡的行家,也很難追查到蛛絲馬跡,季玄嬰聞言,漆黑的眼睛在師映川臉上一掠,整個人細看上去自有一絲俊逸飄然之氣撲麵而來,他伸手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雞腿,一五一十地說道:“……我自然沒有什麽追蹤行跡的本事,更何況是追蹤一位宗師級高手。”


    季玄嬰看了一眼自己手裏香噴噴的雞腿,淡然道:“我年少之際曾經在大律國的一處山穀裏發現一對相思石,前時你我在白虹宮,我送給你一條劍穗,那上麵拴著的就是其中一顆相思石,而另一顆還在我這裏,憑借著這個東西,無論你在哪裏我都能找到。”


    季玄嬰說著,露出一截手腕,那白皙的腕子上用紅繩係著一顆圓溜溜的珠子,淡黃顏色,裏麵有一抹紅,乍看上去很像是一顆瑪瑙珠子,師映川見狀,拿起自己的佩劍,隻見劍穗上拴著一顆幾乎一模一樣的珠子,如果不是知道底細的人,很容易就會誤認成瑪瑙,而一旁澹台道齊聽到這裏,眼中就閃現出一絲了然之色,便不再在意。


    師映川自然聽說過相思石,這是一種極其罕見也極其奇妙的東西,外表看去是普通的瑪瑙模樣,很難辨別,總是一對一對地出現,分為陰陽兩顆,互相之間有非常奇妙的感應,若是有兩人分別攜帶一對相思石,則可以根據相思石裏麵的那一抹紅色的變化來判斷對方所在的方位,隻要持有此石,那麽縱然是千山阻隔,最終也一定能夠找到另一人的下落。


    師映川聽了季玄嬰說明原委,一時間有些無話可說,當初季玄嬰將綴有相思石的劍穗親手拴在他的佩劍上,師映川自然也沒什麽必要將其取下,因此也就一直係在上麵,他並不曾發現劍穗上裝飾用的珠子有什麽特別,隻以為是普通的瑪瑙而已,卻沒有想到竟是季玄嬰動了手腳,以此掌握自己的行蹤,思及至此,師映川心裏不免有些複雜,他沒有說什麽,找了幾塊合適的石頭,用劍開始飛快地削石碗,很快就削出了三隻石碗,然後分別盛了些熱騰騰的蘑菇湯,他端起一碗吹了吹,等到不那麽燙了,這才對季玄嬰說道:“喝點罷。”


    師映川又拿了些幹糧泡在湯裏:“估計你現在容易惡心,胃口不怎麽樣,不過還是忍著點,總不能不吃東西,對身體不好。”說到這裏,師映川忍不住再次埋怨起來:“你說你離開白虹宮幹什麽?又不是以前,怎麽樣都不怕,你現在這個狀況自己上路,要是一旦遇見什麽事,有點什麽差錯,到時候怎麽辦?照我說,你這個人的性子還真的是……”


    說到這些,師映川的臉色也有些變化,他又看了季玄嬰一眼,臉上有不悅以及擔心之色,不過季玄嬰聽著師映川兀自絮絮叨叨地抱怨著,他精致的臉上卻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隻是心中倒是有一絲莫名的感覺淡淡生出,難以捉摸,他沒有說話,順勢用一隻手接過石碗,慢慢喝著溫熱的蘑菇湯,再吃一點雞肉,並不抬頭,隻是看著碗,一旁澹台道齊則是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他的眼神就如同霧氣一樣,模糊不清,變幻莫測,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又或者,是想起了自己曾經與藏無真在一起的那些溫柔時光?那些淡淡的,卻又深深烙在心頭的久遠記憶讓他突然間全身無力,似乎又看到了藏無真那雙海水般沉靜的眸子,以及蘊藏其中的情意,澹台道齊沉默著,然後忽地輕歎一聲,似乎是在嘲笑著自己。


    師映川看季玄嬰開始吃東西,這才自己也拿起一碗湯,呼嚕呼嚕就喝了個底朝天,然後把自己的那隻雞撕開,很快就吃完了,又吃了些幹糧,他匆匆填飽了肚子,就開始照顧季玄嬰,將分給對方的那隻雞細細撕開,挑肥美的部分給季玄嬰食用。


    蘑菇湯喝在嘴裏有些滑膩,雖然因為沒有調料而顯得滋味有些寡淡,不過仍然不失一股清新鮮美之氣,正好將叫化雞的香膩給衝淡了,一時三人吃飽喝足,在河邊洗了手臉,便在樹陰下麵休息,師映川蹲在季玄嬰麵前,忽然就動手去解對方的腰帶,季玄嬰見狀,眉毛微微一動,似乎不明白這是要做什麽,不過卻沒有阻攔,澹台道齊在旁邊將這一幕看了個滿眼,但他也不相信師映川這是突然起了色心,這時就聽師映川說道:“你現在已經有一段時間的身孕了,怎麽還把腰帶紮得這麽緊?我聽說這樣對孩子是很不好的。”說著,已經解開了季玄嬰的腰帶,用手比量了一下,然後重新替對方係上,這回就明顯鬆了很多。


    季玄嬰一直緘默不語,隻是看著師映川做事,心中微微有些異樣,蹲在他麵前的少年容貌清秀,微皺著眉頭,是個看起來很普通的男孩,甚至年紀都比自己小很多,不過倒是很會照顧別人,心腸不錯……季玄嬰眯起眼睛,略一思忖之後忽然開口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悠悠的話音響起,季玄嬰的聲音很是好聽,不陰柔也不過於陽剛,自有一番凝篤沉穩的氣度,師映川聽了,先是下意識地看了幾步外正在閉目養神的澹台道齊一眼,這才嘴巴歪了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劍聖前輩也沒有說過我們這是往哪裏去,隻說我師祖知道應該去哪裏找我們。”正說著,這時澹台道齊卻睜開了雙眼,轉過臉來,那視線似乎有著能夠穿透一切的力量,隻這麽一眼看去,就好象能夠把人的心中最隱秘的角落窺見,無論是誰在他的眼裏,都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他目視著師映川,雙眼之中燃燒著一抹幽冷的火焰,語氣漠然地說道:“……小鬼,不要學你師祖那般行事,否則日後你若負了玄嬰,我自然會去與你理論。”


    師映川聽了澹台道齊的話,頓時一愣,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不是,這事不是前輩你想的那樣……我和他……我們……”師映川有點兒語無倫次,也可能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麽對澹台道齊解釋自己與季玄嬰之間的事情,若是換了以前,師映川必定是立刻將事情說個明白,把這筆糊塗帳推出去,表明自己根本沒有什麽責任,更談不上對季玄嬰辜負與否,但如今眼見季玄嬰不遠千裏而來,在身懷有孕的狀況下一人一騎從白虹山一直追蹤到這裏,師映川並不是那種心腸冷如鐵石之人,於是此時心中就有些變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麽說,他這個人有時候很油滑,但是對於今天這樣算得上是意外的情況,師映川卻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澹台道齊見他支支吾吾的,不由得眉頭微聚,喝道:“男子漢大丈夫,含糊其辭的像什麽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師映川忽然發現自己有些沒來由的羞愧,他當然不願讓自己生出這種不合時宜的情緒,於是便強自壓製下去,嘟囔道:“我才十二,還算不上大丈夫……”


    這種憊懶的樣子令澹台道齊雙眉淩厲一挑,似乎就要發作,季玄嬰卻忍不住嘴角一動,似乎是笑了一下,日光下,季玄嬰這一絲很微淡的笑容頗為動人,這笑容不算多麽眩目,卻別有一番韻味,但他剛剛露出了一絲笑意,臉上的表情卻突然間僵住了,顯得有些怪異,迅速變成了十分難受的樣子,緊接著整張麵孔都開始微微抽搐起來,顯得頗為不適,一副想要嘔吐的模樣,師映川見了,連忙問道:“怎麽了?”季玄嬰皺起眉頭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但隨即而來的卻是更強烈的反應,季玄嬰立刻站了起來,瞬間閃身來到幾丈外,扶著一棵大樹便開始彎腰幹嘔,師映川連忙過去扶住他,用手輕拍著季玄嬰的後背,道:“沒事罷?”


    強烈的惡心感令季玄嬰不禁用力握緊了右拳,他不斷地幹嘔,刺激得眼淚都有些沁了出來,師映川趕緊去取了水囊,等季玄嬰終於開始漸漸平靜了下來,便遞水給他:“快點喝幾口……還惡心嗎?胃裏是不是特別難受?”季玄嬰接過水囊一連喝了許多,這才重重吐出一口氣,表情輕鬆了一些,道:“……我沒事,已經習慣了,這段時間經常這樣。”師映川微微擰眉:“經常?”季玄嬰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沒什麽,這是正常的反應,我問過郎中。”


    師映川沉默了一下,然後認真觀察著季玄嬰的腹部,他當然看不出什麽東西來,但他還是伸出手,有點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在他碰觸到對方腹部的一刹那,季玄嬰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少年的手掌在他的肚子上慢慢地遊移著,夏季裏十分炎熱,衣服都穿得很少,此刻那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過來,令季玄嬰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不是很習慣,但是也並不排斥,而此時師映川因為剛才看見季玄嬰的糟糕情況,所以盯著對方的眼神中顯得有些不善,但是就當他想要狠狠埋怨季玄嬰一頓時,某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卻湧上心頭,於是剛剛積聚起來的幾分惱怒之意就都無奈地化為了一聲輕歎,師映川一邊小心地摸著季玄嬰的腹部,一邊低聲道:“我都說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很不應該跟著我們上路,可你卻偏偏非要這麽一意孤行,你這個人怎麽就生得這麽一副倔脾氣……”


    師映川的嘮叨忽地戛然而止。一隻修長的手伸了出來,撫上了少年的頭頂,素白的手掌如玉生輝,十分養眼,師映川頓時身子微微一震,喉中似乎極其模糊不清地‘啊’了一聲,腦子裏登時一片混沌,而季玄嬰則有些意外於掌下發絲的柔順,微揚起了濃淡有致的眉毛,此刻他突然莫名地生出一股衝動,很想好好摸一摸這一頭光滑的黑發,但他很快就控製住了這個念頭,心平氣和地對師映川說道:“……你不用擔心什麽,我自己一直都在注意,這個孩子也有你的一半,我會對它負責,我自己的身體情況我自己最清楚,如果情況不好的話,當初我也不會離開白虹宮,一個人出來找你。”


    師映川感覺到頭頂上那隻手的溫暖,這隻來得太過突然的手輕而易舉地攫住了他的注意力,他也許應該慶幸自己此刻沒有直接麵對那雙黑亮的眼睛,季玄嬰的手很漂亮,也很柔軟,他應該是覺得舒服的,可這樣的接觸卻讓他打心眼兒裏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有些慌亂,如果不是他如今已經有了不錯的養氣功夫,此時很有可能出現過大的反應,而這時師映川隻是這麽一愣神,鼻子裏卻已經吸入一絲淡淡的香氣,清清淡淡,風風爽爽,他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又更濃地嗅到了這股氣息,兩人距離這麽近,很容易聞到彼此的氣味,那是季玄嬰身上的味道,師映川記得那本來是一種幽幽的清新味道,有點明朗有點芬芳,很潔淨,像是香氣並不馥鬱的花,但是兩人這段時間沒有見麵,現在再相遇時,師映川卻發現季玄嬰身上的味道似乎變了,多了一種十分微妙的氣味,很難形容究竟是什麽,但令人聞到之後就覺得很舒服,很幹淨,很想再多聞幾下,有點近乎迷醉的意味,就仿佛是被溫暖的陽光溫柔包圍,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也許這就是懷孕所帶來的變化罷。


    兩人現在的距離當真是探手可及,熱烘烘的風中好象也裹挾著一股淡淡的香氣,不斷地兜轉繚繞,師映川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季玄嬰,正好季玄嬰也低頭看他,入目的是男子清潤如玉石一般的眼神,兩人目光接觸的瞬間,季玄嬰似乎有些意外,略顯銳利的眉梢微微彎了一下,這時季玄嬰的手還放在師映川的頭上,這個動作使得兩人看起來就好象一對情人那樣親密,師映川突然間沒有理由地局促起來,他的腦海中在瞬間已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卻錯過了季玄嬰此時臉上那一絲極微妙的表情變化。


    本來這也就罷了,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思,季玄嬰放在師映川頭頂的那隻手卻有意無意滑了下來,碰到了師映川的耳朵,一絲細膩溫熱的感覺頓時就從被碰觸到的地方擴散開來,師映川輕咳了一聲,不著痕跡地向旁邊移了半步,脫離了季玄嬰的手,然而就在這麽一刹那,師映川耳中似乎隱隱傳來了一聲輕歎,頓時就把少年原本就有些雜亂的思緒給攪得更是亂糟糟地沒個著落處,但師映川好歹養氣功夫還算到家,一分神之後,立刻就垂下眼皮,盡量不露聲色地掩飾住自己有些古怪的心思,很快就讓一顆心強行恢複了平靜,他剛才的心情說實話,確實是有些微妙的,但是……又無法形容那究竟是什麽。


    周圍一片安靜,幾隻叫不出名字的鳥兒從樹上繁密的枝葉中探頭出來,好奇地向下看去,似乎是想看看下麵的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此時澹台道齊早就已經注意到這兩個人之間的古怪,這一對年輕人彼此無論是動作還是言語,根本都沒有正常情侶的那種親昵,相反還有些不自然,這是很不合常理的,終究是和正常情侶不一樣,而且師映川的年紀還這麽小,季玄嬰一個成年人又如何會對其輕易產生情愫,更不必說心甘情願地委身人下,以男子之身為這麽一個少年懷上孩子。


    但澹台道齊如今心中隻記掛著關於藏無真的一係列問題,對於小輩們之間的糾葛無心也無意去過多地幹涉,因此他雖然察覺到了異狀,卻並沒有詢問什麽,隻重新閉目養神。


    三人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半晌,等到正午日頭最毒的時候過去,澹台道齊便睜開眼睛,道:“……好了,可以上路了。”師映川正仰麵躺在草地上,望著蔚藍澄淨的天空,聽了這話就坐了起來,拍拍身上沾著的草葉,咧嘴笑了笑,露出滿口白牙,他看了一旁的季玄嬰一眼,然後就對澹台道齊說道:“他身上不方便,今天晚上我們不能再露宿在外麵了,還是得找個地方住著才行。”澹台道齊聽了,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季玄嬰正在擦拭著自己的佩劍,聞言也和澹台道齊一樣並無表示,看上去很是清雅平靜,師映川蹲在他麵前,問道:“你現在覺得哪裏難受沒有?要不,等咱們再走走,到了前麵有集市之類的地方,我弄一輛馬車給你坐著怎麽樣?就不要再騎馬了。”


    季玄嬰望著少年帶有關切之意的清秀麵孔,不覺微扯了一下嘴角,道:“……不必了,我現在的身體情況與從前相比並沒有多少變化,你不用這樣。”師映川有些煩惱地撓了撓頭,他看看樹陰外那熾熱的陽光,考慮了一下,隨即就從衣服裏取出那串掛在脖子上的寒心玉,說道:“那你熱不熱?這天氣正是熱的時候,要不然你先把這寒心玉帶在身上罷,可以驅暑,能舒服很多。”季玄嬰看了少年拿出來的那串珠子,搖頭道:“不必,你自己拿著就是。”


    這時澹台道齊已經上了馬,季玄嬰收起佩劍,起身走到自己的那匹正在吃草的白馬麵前,從樹上解開韁繩,翻身上馬,師映川立刻叫道:“哎,慢點慢點,別閃到腰了!”說著,自己也上了馬,三人便迎著日頭繼續趕路。


    ……


    大周境內,某處通往萬劍山方向的驛道。


    此時正是盛夏時節,天氣十分炎熱,大道上趕路的行人大都無精打采的,有人以車馬代步,也有鮮衣怒馬的世家公子疾馳而過,更多的則是徒步行路,路上偶爾有馬車飛快駛過,就弄得塵土飛揚,


    大路上有一人一馬走在往來趕路的行人當中,馬背上的人穿著粗布製成的普通白袍,頭上戴著一頂帷帽,上麵垂下來用以遮擋風塵的白色粗紗掩住了容貌,看不到樣子,不過從身段來看,必然是個男子無疑,此人打扮普通,座下所騎的也不過是很尋常的馬匹,一人一馬並不引人注目,這時正是中午,天氣很熱,路上的人都是埋頭趕路,或者找陰涼一些的地方避暑,要麽就是神色匆匆而行,但這人卻是緩轡徑直向前,好象絲毫不受天氣的影響。


    這段路走了不久,前麵不遠處便出現了三岔路口,周圍是一片樹林,零星分布著一些酒館茶鋪等等,供行人歇腳住宿,白衣人將馬停在一家二層的酒樓前,拴了馬,這才走進這間談不上什麽檔次的酒樓。


    這白衣人身材頗高,比一般男子要高出大半個頭左右,身姿挺拔,酒樓裏吃飯的武者不在少數,不過這名白衣人看起來卻不像是練家子,也沒有隨身攜帶著兵器,這時店夥計上前招呼,可能是見對方衣著樸素甚至有些寒酸,所以夥計也有些漫不經心,隻懶洋洋地招呼道:“客官要來點什麽?”


    “……一葷一素兩個菜,再來幾個饅頭,一壺酒。”一個聲音不曲不折地道,平和之間卻有一絲淡淡的涼意,蘊含著令人心悸的力量,這聲音仿佛有著某種魔力,在響起的那一刻,令人眼前頓時仿佛看到了晴空萬裏,聽到了流水潺潺,與此同時,白衣人隨手取下了頭上戴著的簡易帷帽,露出了一張表情平淡的麵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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