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映川聞言笑道:“聽起來還真的人叫人羨慕,你這日子過得確實自在極了,不像我,有時候還得奉命東跑西顛的。”白照巫容貌十分俊美風流,一身錦袍,雙眉高挑,鳳目含情,聽了師映川的調侃便哈哈笑了起來,道:“你這陣子在搖光城也算是出名了,現在城中哪個不知道斷法宗劍子的手筆?不像我,師尊總是訓斥我不務正業。”


    師映川被逗得嗤嗤一笑,撫掌道:“嗨,咱們也都別抱怨了,都說望子成龍,其實天底下做師父的不也一樣?巴望著自己的徒弟成龍成鳳,我在山上有了差錯的時候,我師尊也是下手半點不留情麵哩,揍得我屁股劈裏啪啦的,我向哪裏說理叫苦去?”


    白照巫大笑,道:“果然是難兄難弟……映川,你可比我見過的很多人都有趣多了,今天你這個朋友交得果然沒錯,來,隻為你我今日相識,且浮一大白!”


    兩人笑著互相舉杯示意,一飲而盡,白照巫放下杯子,忽然一手推開靠在自己身邊的小倌,毫無形象地拍著桌子叫道:“鴇子呢?咄!快給爺滾進來!別想用這些尋常貨色來糊弄爺,放在不識貨的人眼裏覺得是天仙美人,爺卻懶得用眼皮夾上一夾!把你樓裏最上等的貨色叫來,不然立刻三下五下拆了你這醃臢地方!”


    這麽一來立刻雞飛狗跳,師映川先是一愣,隨即撲哧一聲笑了個仰倒,當下配合著拍桌子學著白照巫亂叫:“……把你樓裏最上等的貨色叫來,不然立刻三下五下拆了你這醃臢地方!”他二人都是身份地位盡皆不凡的人物,誰能想到竟像潑皮無賴一般,毫無風度地在煙花地裏胡亂鬧騰起來?若是清楚二人身份的人見了,隻怕眼珠子也要瞪了出來。


    未及半刻,一群膀大腰粗的護院已經氣勢洶洶地衝上樓來,準備與裏麵兩名鬧事的客人好好‘談談’,為首的漢子一把掀開簾子就要進去,卻猛然間眼前一花,一塊硬邦邦的物事當頭砸來,正砸在鼻子上,打得漢子鼻血長流,此人頓時大怒,然而等看清楚那物事的模樣時,一張臉便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從暴怒到諂媚滿麵的巨大轉變,速度之快,變化之大,當真令人讚歎--隻因砸得他鼻血長流的東西,是一錠黃澄澄的十足真金。


    那裏麵俊美的年輕公子和一位笑嘻嘻正拍桌子敲酒壺的小公子還在胡鬧叫嚷,年輕公子又是幾錠金子扔了過來:“爺已經說過了,把你們樓裏最上等的貨色叫來,莫非一個個都聾了不成?”一群漢子忙撿起地上骨碌碌滾動未停的金錠,一張張臉上滿麵都是笑容:“兩位公子息怒,小的們馬上去問媽媽,立刻就來,立刻就來……”


    於是不到一刻鍾的工夫,在付出了五千兩銀子的纏頭費之後,一名身穿蓮青色織繡連煙錦衫的少年便站在了師映川與白照巫兩人麵前,少年大概十五六歲的模樣,挽著尋常的男子發髻,鬢邊垂了一綹散發,顯得有些隨意,容貌清清淡淡,神情也是清清淡淡,身嬌腰弱,頗為纖細,麵部輪廓極精致,當真是上等的美人了,隻是麵上卻不見笑容,半點也沒有,隻微微蹙著長眉,十分動人,卻又沒有過多的柔弱味道,麵對著師映川與白照巫兩名客人,在二人的注視下,少年臉上沒有討好的意思,反而落落大方地與二人平視,他知道這兩人是一擲千金的豪客,然而卻依舊如此微微透著一絲高傲,或者說是‘有性格’,這樣的表現不但不令人不喜,反倒是更添吸引力,最容易令男人們趨之若騖。


    少年穿著蓮青色衣裳,整個人也好似一朵遮掩在霧氣之中的青蓮,白照巫見狀,轉臉便對一旁的師映川笑道:“如何?”師映川打量了一下這個少年,對方自然比不得左優曇那等傾國絕色,但也確實算得上一等一的美少年的,於是就笑道:“的確是有些不同流俗的勁兒。”白照巫懶懶笑道:“這是個清倌,又生得不俗,難免要傲氣一些。”少年聽他這樣說,目光就微微一跳,清冷的眼眸裏閃過幾分恚怒和羞惱,複又恢複如常,將下巴略昂了一些,白照巫卻不在意,走過去直接伸出手,捏住了少年的下巴,細細打量著,少年白皙的麵孔微微漲紅,連忙向後退開一步,擺脫了白照巫的手,道:“我隻是陪人清談飲酒……”


    白照巫啞然失笑,卻突然間再次捏住了少年的下巴,這次他用上了一點技巧,讓對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脫開,一麵手指輕勾,強令少年抬起了頭,少年吃驚之下,臉色漲紅,眼圈也已經微微帶出了水氣,卻仍然倔強地維持著麵上已經十分艱難的冷漠之色,白照巫另一隻手撫上他豐潤紅嫩的唇瓣,慢慢摩挲著,卻微笑著對師映川道:“映川你看,越是這種擺出隻可遠觀不可褻玩架勢的清高美人兒,男人就越是趨之若騖,願意為此一擲千金,即便被美人白眼厭惡了,還覺得十分歡喜,真真是賤骨頭,卻不知在我看來,憐香惜玉這種事情純粹要看心情,既然是身處這種地方的人,就應該守好自己的本分,都已經入了這皮肉一行的營生了,莫非還要立貞潔牌坊不成?”


    說罷,將那又羞又憤的少年摸了一把臉蛋,喚來老鴇,二話不說直接將這清倌買下,付了一大筆的贖身銀子,老鴇笑得見牙不見眼,殷勤無比,那少年見此一幕,眼中流露出悲色,泫然欲泣,他用力抿住嘴唇,強行定了定神,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才極力用淡然的語氣開口說道:“我有一個姐姐,現在還在此處,我全賴她照顧,才長到如今,若是公子能夠將姐姐一並贖身,還她自由,那麽我願意自此……”


    少年話還沒說完,白照巫便漫不經心地一哂,淡漠地看看少年清麗如花的麵孔,說道:“你的蠢話還真的是不少,我向來最厭自以為是之人,你現在已經被我買下,要打要殺隻在我一念之間,難不成你以為自己還有跟我討價還價的餘地?”說著,輕佻地拍了拍對方光滑的臉蛋,少年聽到這番話,性子裏的驕傲不平被刺得一滯,頓時羞憤難禁,然而同時卻看見了白照巫雖然含笑,卻明明冷漠如冰的眼睛,那是完全不在意的神色,就像是看著一隻貓一條狗,而不是一個罕見的美人,少年見狀,整顆心就好象掉進了冰窟窿裏,直到此時才真正明白自己的處境,一時間心頭一陣絕望,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


    師映川見到這一幕,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在這種事情上無非隻是個人的喜好問題罷了,他可以欣賞這少年的美,也讚歎一聲對方對於那個所謂的姐姐有情有義,但也僅此而已,他並沒有因此被觸動,也不會義正辭嚴地去對白照巫說些大義凜然的話,歸根結底,就是因為這個美麗的少年隻是一個普通人,那就意味著沒有權力,沒有地位,更沒有力量,除了美麗之外一無所有,屬於隨時可能被壓迫,被欺淩玩弄的對象,就好比當年身在大宛鎮的自己,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瘦弱男孩,在每天繁重的勞動與無休無止的打罵中靜靜蟄伏,蜷縮在最陰暗的角落裏,一次次地強迫自己安靜地等待,抱著希望去等待黎明真正降臨的時刻,然而在真正的蛻變到來之前,男孩隻是睡在灶下的一隻老鼠,就好比現在這個少年一般,身不由己。


    這時白照巫攬住那麵色蒼白的少年,對師映川輕笑道:“此子如何?映川若是喜歡,便送給你了。”師映川對這位新朋友的行事作風有些啼笑皆非,不過卻很欣賞對方的直白肆意,方才他舉手投足之間以血腥手段在僻靜處殺了一對年輕男女,之前卻又不吝於笑眯眯地花四文錢買來剛出爐的餡餅,哄兩個小孩子破涕為笑,這不是喪心病狂的惡,也不是沒有來由的善,就好比這個世界是複雜的一樣,人性也是如此的複雜。


    師映川搖頭道:“還是免了罷,我可不要,受不了這種豔福。”白照巫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微勾,笑吟吟地揶揄道:“也是,你年紀還小,隻怕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妙處。”師映川哭笑不得,心想我都是快當爹的人了,有什麽不知道的?嘴上卻道:“這天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家裏隻怕飯都做好了。”又笑道:“可要去我那裏一起吃個飯?”


    白照巫擺一擺手,笑道:“不了,你那裏還有病人,我就不打擾了。”伸手在身旁少年頷下一撫,眼中意態閑恣,薄唇彎彎:“況且如今美人在懷,怎可辜負了?映川豈不聞‘春`宵一刻值千金’之說?改日再去叨擾就是。”師映川笑著搖搖頭,起身伸了個懶腰:“好罷,那我便回去了,你若有時間的話,隨時可以去找我說說話。”白照巫輕笑未連:“這個自然。”


    ……


    七星海,某無名小島。


    浪花衝到海灘上,堆積出白色的泡沫,沙灘上是一片鬆軟綿和的細沙,被陽光照曬得微微溫熱,不時有海鳥從上空飛過,天邊是美麗的晚霞。


    此時兩名男子正走在沙灘上,一人身穿再簡單不過的白色布衣,沒有任何花紋與裝飾,也談不上什麽精美款式,頭上僅僅紮著束發的白色發帶,另一人卻是顏色純淨的秋香色交領大袖長袍,外披白紗對襟廣袖紗衣,上麵繡滿了銀線勾織而成的貔貅圖案,頭上一頂以整塊羊脂美玉雕成的玉冠,呈蓮花造型,潔白無瑕,卻又有青玉雕琢成的兩片蓮葉同綴,精美絕倫,然而就是這樣從著裝上看起來就格格不入的兩個人,彼此周身隱隱散發出來的氣息卻給人以互相交融之感,絲毫不覺得排斥。


    藏無真麵色淡然,負手緩緩而前,沙灘上卻並沒有留下半點腳印:“……今年不是川兒來島,反而是你親自來此將造化丹帶給我,倒讓我有些意外。”連江樓心平氣和地道:“映川如今身在搖光城,何況弟子已經多年不曾見過師尊,因此今年便登島見師尊一麵。”藏無真微微一笑:“我早已說過,你無須特意來看我,我在這裏並沒有什麽不好。”


    兩人並肩而行,走過的地方沒有絲毫痕跡,連江樓沉默了半晌,沉聲道:“……三月前我再次前往舍身崖,那人依然不肯說出摧心劍化解之法,聲明除非師尊親自去見他一麵,否則決不吐露一字。”藏無真聽了,神情不變,然而連江樓卻分明感覺到男子的腳步有片刻的遲滯,藏無真的聲音中沒有哪怕些微的波動,就如同淡淡的海風吹過:“江樓,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曾放棄,而為師卻從未想過能夠從那人口中得到化解之法。”


    藏無真微笑起來,雲淡風輕:“……我如此待他,他又怎麽肯讓我化解傷勢,獨自逍遙?他要用這一記摧心劍讓我時時刻刻地記住,我當初究竟是如何對不起他……然而,我不悔。”


    藏無真的笑聲漸漸蔓延開去,他一手直指大海,說道:“江樓,你看這海,你方才便是從海上而來,那麽你告訴我,當你身處大海之上,究竟是何感受?”連江樓明白男子真正的意思,便道:“……武者之路,浩蕩如海,無窮盡之時。”藏無真笑道:“不錯,麵對大海,無論什麽人都是渺小而卑微的,也許有人出身天湟貴胄,也許有人資質天賦驚豔絕倫,也許有人手握千萬人的生殺大權,也許有人美貌傾國,然而麵對大海,也終究不過是與其他所有人一樣,隻是碌碌凡庸的螻蟻罷了,轉眼之間已成黃土一掊,而大海卻千年萬年都在這裏,即使未來的某一天它也終將不複存在,也許滄海成為桑田,但畢竟比起人的一生,要長久太多。”


    “……人生匆匆百年,何其有限,即便武道強者的壽命比起普通人已有不小的延長,終究也逃不脫生老病死,然而武者乃是一心追求力量之人,追求超脫,我要探尋的是前麵的方向,我要眺望的是頂峰之上的風光,武道的盡頭究竟是什麽?前麵的路又是什麽?許多年前我拜入斷法宗,成為內門弟子,自此擺脫了要被家族掌握的命運,後來我得到當時蓮座垂青,成為宗門劍子,人生再次翻開新的篇章,再後來我成為第二十六代蓮座,站在了世間千千萬萬人的頭頂之上,天下之大,已無人可阻於我麵前,無人可左右我的意誌,自此我的追求就已不是權勢地位,而是武道的盡頭--那裏,究竟是什麽?”


    藏無真一雙眼睛有如星空璀璨,又似大海磅礴,此時夕陽的餘暉將天邊的晚霞染成了美麗的顏色,仿佛天都燒了起來,看上去壯觀無比,藏無真神態依然從容自信,有著隱而不發的威厲之感,徐徐道:“我心如劍,可斬斷一切羈絆,可破滅一切枷鎖,與之相比,區區情愛,何足道哉?”男子眼望麵前壯闊的大海,這一刻雙眼中是無以言述的深邃,他笑著歎息,聲如風煙:“……我不悔。”


    --我不悔。然而心頭那莫名的抽搐是什麽?就像是永遠失去了某件寶貴的東西一樣,年複一年閑看島上花開花落,坐觀窗前細雨霏霏,夏聽蟬聲冬賞雪,卻始終少了些什麽。


    ……


    天邊是大片的火燒雲,霞光照得人臉上紅撲撲的,師映川走在街頭,手裏拿著一串剛剛買來的糖葫蘆吃著,忽然就聞到空氣裏的濃濃蔥花味道,果然是快到晚飯的時候了,卻不知道自己叫人做的那道糖醋魚裏麵,放的糖夠不夠多?


    此時不遠處的一座酒樓二樓上,臨窗的位置正可以遠眺,將一大片景致納入視野,一扇窗子前的座位上坐著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人,對麵則是一個不滿二十模樣的少年,那少年剛剛替中年人倒了酒,此時卻訝然看著樓下,喃喃道:“師父,那人……是師映川?”


    中年人聞言,微微一頓,便也向外看去,隻見街上一個清秀普通的少年正經過酒樓門前,那種麵帶微笑地舔著糖葫蘆、一臉幸福滿足的樣子,和尋常人家的孩子並無二致,實在無法讓人與近來那個在皇城中攪動風雨的斷法宗宗子聯係在一起,中年人對麵的少年看著這一幕,也覺得匪夷所思,想到這裏,終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突然輕輕釋放出一絲劍氣,向著樓下正吃著糖葫蘆的少年而去,這倒並非是暗算,而是單純地想試探一下對方的深淺,然而少年剛一出手,中年人卻是神色大變,他沒想到自己的徒弟居然如此莽撞,但這時想要阻攔,卻是已經遲了。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樓下的師映川驀地抬起頭來,突然間指尖一彈,二樓那少年隻覺一道淩厲之極的劍氣已經撲麵而至,自己釋放出的那縷劍氣瞬間就被淹沒,旁邊的中年人瞳孔一縮,下意識地探手抓去,想要替徒弟攔下這一擊,然而那劍氣半路突然分作兩道,中年人措手不及,僅僅破去了其中一道,另一道卻正正擊向他對麵的少年麵門。


    中年人心髒瞬間停滯,幾乎不忍見愛徒下場,然而此時卻並沒有意想中的慘呼,中年人立刻看向自己的弟子,隻見少年愕然坐著,一片烏黑的額發正輕飄飄地落下,除此之外,並不像受傷的樣子,原來師映川從那道劍氣中並沒有發現殺氣,隻是充滿了單純而莽撞的試探味道,因此也就沒有下殺手,隻是削去對方的頭發作為警告罷了。


    中年人見狀,總算是放下心來,他對麵的少年卻是臉色青白,終於明白自己剛才幾乎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他急忙向樓下看去,卻發現那拿著糖葫蘆的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一時間寂靜無聲,過了好一陣,少年才恢複了平靜,他忽然自嘲地歪了歪嘴角,輕聲道:“師父,你曾經說過我的資質是很好的,可是現在我有些不相信這個說法了,那個人……那個人明明比我小很多,可是我們之間的差距為什麽卻這麽大?”


    中年人看著自己最喜愛的徒弟,眼中流露出慈祥之色,歎道:“傻孩子……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天賦資質固然重要,但這些並不能確保一個人可以成為強者,隻有傳承與教導才是關鍵,沒有最正確的指點,沒有一個合適的引路人,那麽即使有再好的天份也不行,這世上不是沒有靠著自己努力而成才的人,但這樣的人古往今來寥寥可數,都是真正不世出的天才人物,那劍子的師尊乃是大宗正連江樓,驚才絕豔的武道強者,而你的師尊,隻是一個普通武者……”


    “師父不要說這樣的話,師父待我恩重如山,即使沒有那位蓮座修為高深,也一樣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我以後一定努力修行,別人能做到的,我也一樣能做到!”少年急急說道,顯然是不願自己敬愛的人如此妄自菲薄,中年人見狀,欣慰一笑,窗外清風徐徐,夕陽正好。


    師映川走在街上,把最後一顆裹著糖衣的山楂咬進嘴裏,然後就丟開了手裏的竹簽子,哼著小曲沿路邊走著,偶爾還會笑眯眯地朝著某個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婦吹個口哨,對方一見他不過是個容貌清秀的孩子,並非什麽登徒子,便隻是紅著臉啐了一聲罷了,倒也不以為意。


    正走著,不遠處一輛馬車不疾不徐地迎麵駛來,到了近前,車內忽然有人輕咦一聲,隨即一個男子聲音說道:“……停車。”那駕車的車夫聽了,便極為利索地將馬車停下,隻見一隻手掀開了薄薄的青紗車簾,露出一張俊美儒雅的臉龐,青年微微一笑,道:“真是巧了,不想卻在街上遇到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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