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映川連忙運功將自己護住,這時湖中心的身影已經看不清了,因為水麵上已有無數水氣升騰起來,將人影罩住,劍氣愈加凜冽,師映川後退幾步,以手擋麵,直到感覺那股逼人的氣勁漸漸變小,直至若無,這才放下了手,向水上看去。


    這一看卻是立刻怔了一下,隻見湖麵上一片平靜,哪裏還有連江樓的影子?四下唯見風吹葉動,方才的一切就好象隻是一場錯覺而已,師映川連忙向前快走幾步,來到湖邊,一雙眼睛迅速在水麵掃視了一番,月色照映下,即使以他的眼力,也依然什麽也沒有發現。


    師映川心中狐疑,一時間也就不曾立刻離開,在岸上等著,大約一頓飯的工夫之後,忽然師映川好似心有所感,與此同時,隻聽一陣水響,月光垂映下,湖中心的水麵開始有了動靜,一具熟悉的身軀緩緩自水下升上了湖麵,潑墨似的頭發泛著柔亮的色澤。男子慢慢地浮了上來,就仿佛在水下有人將其托起來一般,深黑的眼瞳中十分從容,隻那先前還穿在身上的袍子卻已經不見了蹤影,不單單是袍子,就連其他衣物也消失了,*的軀幹上隻有肩部還掛著一片白色的織物殘片,想來身上的衣物應該是被方才的劍氣給切得碎了。


    但師映川此時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他隻是滿臉詫異之色地看著男子已經變得十分古怪的身體,那湖麵上的男性軀體幾乎處處透著詭異,自頭部以下,雙腳以上,全身從上到下的肌膚開始被深青色的線條或者說是花紋所覆蓋,轉眼間就已經遍及全身,甚至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月色下,唯有一雙眼睛凜亮灼然無比,這時夜穹如墨,明月嵌在其中,薄薄地泛著微光,光芒有若輕紗,籠罩著遠處的山林,連江樓周身上下的青色紋路忽然顏色加深,與他雪白的體表皮膚交織相襯,使得身體表麵就像是燃起了一把青色的火焰,他仰頭看向天空,忽然間長長吐出一口氣,隻見一大股白色的或霧或煙的東西被他噴吐出來,隨即消散在空氣中。


    月光如霜,連江樓濕黑的發幕不斷向下滴落著水珠,流瀉而下,雖然因為身體表麵的古怪變化看不清他的身體究竟是什麽模樣,但從脖頸到雙肩一直到腰身及臀腿那連貫而收束有序的線條,卻依然是清晰的,無一不展現出成熟男子的陽剛之美,淋漓盡致,此時若是有女性在場親眼目睹這一幕,定然是臉紅心跳,不能自製,但連江樓卻毫不在意自己眼□無寸縷的處境,他仿佛已經處於一種忘我之境,身體表麵仿佛大片大片地燃著青火,隻能勉強看清麵部的輪廓,他那青紋交織的臉被月光蒙上了一層淡淡銀光,顯得略微柔和了些,不再那麽詭異駭人,月光似乎染亮了他的眼底深處,此刻清澈的湖水,清幽的環境,清冷的月光,水上青色的人,這一切在夜幕下共同匯合成一幅美麗而詭異的畫麵。


    岸上師映川眼看著這一幕,心中漸漸平靜下來,他清楚地感受到氣流的變化,怕打擾到連江樓,便索性席地而坐,不發出半點聲響,隻注意對方的變化,而湖中心踏水而立的連江樓隻專心於自己的事情,甚至就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曾向岸上瞥去片刻,他身上的青色越來越深,直到後來,幾乎已經成為了如墨的黑色。這時明月光芒如水,連江樓的雙手開始有所變化,十指飛快地捏動著指訣,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繚亂,與此同時,他足下的水麵開始微微蕩漾起來,並且逐漸擴散到四周,湖上水霧彌漫,波紋蕩起,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強烈的勁氣開始橫掃湖麵,連江樓微閉著雙眼,皮膚上青紋的顏色開始慢慢變淺。


    突然,湖上的氣流劇烈震蕩起來,無數水柱以一種令人猝不及防的架勢轟然炸起,巨大的聲響此起彼伏,轟然亂響,簡直驚心動魄,湖水表麵被炸開,水霧水珠四散飛濺,水浪劈頭蓋臉地潑下來,幾乎就像是煮沸了的開水,就連岸上的師映川也感覺到潮濕的水氣撲麵而來,而那炸起的密集水幕也遮擋了視線,再也看不清遠處湖上的情況,就好似千萬把利刃刺進水中亂攪,師映川就在岸邊,那炸響的巨聲之中蘊涵著古怪的波動,以他的修為,居然都被震得氣血翻湧,師映川急忙穩住心神,這才逐漸消去了帶給身體的影響。


    水麵的爆響聲接連不斷,狂暴的水花排山倒海一般地四散衝擊,水上甚至泛起了無數氣泡,翻滾著急劇擴大範圍,白色的霧氣以及大量的水氣更是片片而起,師映川眼望及此,忽然間就湧起一股強烈的感覺,他想起連江樓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男人教導過他,雖然他的天賦和悟性都極為罕見,可是在成為真正的強者之前,即使他是貨真價實的天才,但在強者眼中,其實並不算什麽,因為世上從來都不缺少天才,然而這其中隻有一部分人才能真正成長起來,大多數卻隻能頂著一個神童、天才之類的光環逐漸泯然眾人,甚至這些曾經的光環還會成為以後一生的陰影……師映川想起自己麵對紀妖師時的無力感,除了逃走別無選擇,他死死看著此刻眼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這樣的力量,他也想要擁有啊!


    半晌,一切終於漸漸歸於平靜,惟獨剩下湖麵上一片白蒙蒙的水霧還沒有褪去,師映川抬頭凝神看去,便見湖麵上的連江樓也正遙看過來,仍未說話,然後踏著水麵走向岸上,雖然是夜晚,但月光和星光都足以讓人看清東西,連江樓的五官樣子和平日當然不會有什麽不同,可是此刻卻帶出了與平時截然相反的氣質,從前他往往有一種讓人心折的出俗之感,整個人都仿佛是一塵不染的,冷傲與犀利總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但眼下男子全身布滿了青色的紋路,雖然顏色正在逐漸變淡,朝著正常的樣子轉化,可偏偏就是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不僅僅是外表,還有從內到外散發出來的氣質,月光下,連江樓身無寸縷地踏水而行,那精實勻健的身軀顯得十分強健有力,四肢修長結實但又不失優雅,這種赤身的樣子本應該顯得狼狽,可由他做起來,感覺偏偏竟是悅目得緊,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氣質,給人一種即使他身在千萬人之中,也依舊會這般從容獨行的印象,這樣的風采氣度,隻怕沒有任何女人能夠抵禦。


    一時連江樓終於來到岸上,他蓄著一頭黑絲般的柔亮長發,此刻*地粘在身上,竟有一種尖銳的撩惑之感,連江樓朝著師映川走近,師映川趕緊站了起來,道:“師尊。”連江樓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他深邃的雙眸此刻隱隱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顏色,眼尾似在上挑,雙目犀利有神,通體覆蓋著色澤越來越淺的青紋,猙獰的紋路透出絲絲野性,給人以絕對的壓迫之感,不過他的表現又似乎沒有什麽特別的,隻是淡淡勾起唇角,道:“……為什麽來這裏。”


    “剛剛練功遇到不大明白的地方,所以就隻能來問師尊了,我在林裏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你呢。”師映川撓了撓頭笑著答道,但是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麵前的連江樓明明還是連江樓,可師映川卻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種強大的氣勢,包括某種危險的東西,這樣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讓師映川有些無所適從,這時連江樓身上的青紋已經比較淡了,給人的感覺就好象是筋絡血管顯現在皮膚表麵一樣,麵容也就隨之越發清晰起來,連江樓單就容貌而言,當真是極為完美的,但他臉部的線條十分硬朗順勻,一雙眼睛更是深邃凝定,一見就知道是個意誌堅定之人。


    “……師尊,為什麽我好象覺得你有點哪裏和以前不一樣?”兩人之間的關係是極親密的,因此師映川心裏想什麽,嘴上就很自然直接地說了出來,不必掩飾,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遞給連江樓,用以蔽體,連江樓沒有立刻回答,隻是伸手接過那件衣裳,才十二歲少年的衣服他自然穿不下,於是就直接係在腰間,將下麵一截位置擋住也就罷了,這時師徒兩人離得這麽近,師映川的口鼻間便忽然湧入了一股清香的氣息,這種味道潔淨不染一塵,仿佛是最純粹自然的花草味道,全無瑕疵,師映川隻覺得奇怪,這股氣息也是他所熟悉的,正是連江樓身上的味道,可是又有哪裏不同,清清幽幽,毫無半點渾濁,讓人聞著心脾俱暢,極是舒服,他忍不住抽抽鼻子,疑惑道:“師尊,你身上這是什麽味兒?”


    連江樓全身的青色紋路已經褪盡,月光下隻見膚色如雪,五官輪廓也仿佛是細心雕琢過,此時他周身有白氣彌漫,顯然是運功蒸幹了身上和頭發裏的水分,聽見師映川的疑問,便道:“人在母體之中最是內外純淨,清清如許,出生後便接觸外界,久而久之,體氣開始逐漸駁雜,不複原本的先天之氣,而我所練的功夫,包括傳授給你的功法,會隨著修為加深逐漸恢複純淨之體,練到後來便內外通暢,不染塵垢。”


    師映川一拍額頭,恍然大悟的模樣:“是了,我上次去見師祖的時候,這事師祖就對我偶然間提了幾句。”連江樓淡淡道:“你可知曆代蓮座甚至劍子為何大多不曾婚娶,乃至絕大多數人都似是清心寡欲之人?這其中固然有自己潔身自好的一麵,但也是因為你我這一脈中人修為越深,體氣越清,對濁氣就分外敏感的緣故,常人若是童身,雖體內有駁雜之氣,卻也無妨,但若是與多人交合過的,比如青樓女子,身上就有眾多男子留下的雜氣,我若是與這等人靠得近了,立時就會覺得濁臭逼人。”


    師映川聽了,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臉了然道:“師尊,你不肯與紀妖師結為眷侶,是不是也有因為他與許多人有過交合,味道讓你厭惡的緣故?”


    連江樓微微揚眉:“這倒不是,似他這等修為,雖然練的不是你我這樣的功夫,體內卻也已經有自清之力,交合留下的濁雜之氣自會清除,其氣近純,對我並無影響。”師映川感慨道:“難怪我前時與季公子乘坐那條花船的時候,偶爾遇見船上的女子,便覺得不大舒服。”


    連江樓容色冷清,道:“曆代蓮座與劍子都不禁婚娶,但既然是一生相伴之人,總不能令自己作嘔,所以對方或是處子,或是修為高深以致體氣較為清潔,不然相處時間長了,根本無法忍受,當年大周皇帝請我與太子晏丹叔結為秦晉之好,你師祖之所以不允,其中之一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那晏丹叔身為太子,宮中太子妃、良娣、良媛、承徽、昭訓、奉儀等等並男侍共有六百七十四人,何況他修為又平常,因此體濁無比,我若與他相對,怎能忍受。”


    “原來如此,怪不得……”師映川聽得明白,不禁連連點頭,連江樓卻道:“映川,你眼下既然來了,那麽正好我便有一事要與你說。”師映川笑道:“師尊有什麽事要告訴我?”連江樓眉目神情之中有一絲錚錚銳氣,接近冷漠的表情讓人無法猜透他的心思,使得他給人的感覺越發難以接近:“……我不會像你師祖一般,走那太上忘情之道,所以我準備日後與人參詳雙修之法,因此,我如今便需要開始物色一個合適的道侶。”


    師映川靈活的眼睛瞬間僵停了,他張口結舌地看著連江樓,嘴巴微微張開,卻吐不出一個字來,但男子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神情變化,依舊是安然而平和的。


    道侶?師映川自然知道這並非是伴侶,與普通意義上的夫妻並不相同,隻是以修行為目的而結伴的兩人,而這所謂的雙修之法也不會是那種低級的肉身交合、互相采補,僅僅是修行上的雙修而已,但雖說如此,可是結為道侶的兩人之間自然是關係不同的,往往彼此就很可能會成為真正的配偶……師映川發著愣,他雖然經常會開玩笑地讓連江樓給他找個師娘,卻從來沒有想過對方會真的這麽做,也許一個溫柔的母親會很照顧自己,但一想到這樣很可能就要分薄了師父--或者說是父親的愛,師映川就極不情願,就好象是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拿去了一部分。


    他正這樣思緒亂糟糟地想著,連江樓那仿佛能夠穿透一切的目光卻已看住了他,微微挑眉,將師映川正愣望著自己的樣子看了個滿眼,不過連江樓卻顯然並沒有看透這孩子的心事,隻伸手一指恰恰點在了少年的眉心處,道:“……怎麽了。”師映川全身僵直,有那麽一刻,腦子忽地一熱,突然間一把抓住了連江樓伸來點中他眉心的那隻手,下意識地叫道:“我不要後媽!”剛說完,猛地怔了一怔,然後立刻漲紅了臉,知道自己真的是無理取鬧了。


    連江樓頓了頓,那雙仿佛紅塵十丈俱是過眼雲煙、絲毫不能映入其中的眼睛似乎閃過一絲訝然,男子忽然唇角微抬,平靜的麵容上就有了些許和藹,他沒有從師映川緊抓的手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反而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少年的腦袋,道:“……方才已經說了,我要物色的是道侶,又何時說要成親?”師映川索性破開臉了,眼神終究還是移了開去,咕咕噥噥地道:“那你……是不是要找紀妖師?”


    連江樓嘴角微翹,分明是帶了點笑意,使得那原本沒什麽表情的麵孔多出了幾分暖色:“紀妖師此人性情莫測,我不能完全信任,因此他並非上好的人選。”師映川有點不敢去看男子的表情,此時他腦子裏麵很亂,縱使心中有千言萬語,卻都積壓在胸口那裏,說不出來,隻在心裏暗罵自己果然貪心,可嘴上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重複道:“我不要後媽,我不喜歡。”


    “……那麽,你認為誰合適?”連江樓淡淡問道,師映川一愣,情不自禁地抬頭看看男子,他從來沒有見過對方會用這樣的一種類似於商量的語氣和自己講話,而且,連江樓話中的意思……似乎是在問他的意見?可以考慮他在這件事情上的意見?不,這不太可能罷?


    可他卻分明聽到了對方說的話,就好象是一把寶劍錚錚而鳴,不會有錯的……師映川眼神微閃,隨即又垂下眼瞼,喃喃道:“你如果娶了妻子,以後還會有小孩,那你一定不會再這樣疼我了,最少也會分走一半的。”連江樓的麵孔不乏精致,但與他鮮明清暢的輪廓相結合,那便形成了令人難以直視的犀利豐姿,不過眼下他聽到麵前少年的話,看到少年低頭頹唐的樣子,臉上卻是柔和了些許,然後師映川就聽見男子命令道:“……把頭抬起來。”


    師映川照做了,然後他就看到連江樓伸出了一隻手,上麵很眼熟地有六根手指,師映川有些愣愣地看著這隻並不畸形、反而有一股異樣美感的手掌伸了過來,下一刻,就碰上了他的臉,連江樓拍了拍少年的臉頰,道:“你莫非沒聽清不成,我說的是道侶,不是生兒育女。”


    這種拍打讓師映川覺得臉上有微微的麻癢之意,但他沒有理會,而是忽然眼睛一亮,問道:“你說要準備物色……那你是不是不急著現在?既然這樣,我就可以啊,不用找什麽道侶,我幫師尊就是了。”連江樓眼神一頓,顯然很是意外:“你的修為還不夠。”師映川連忙道:“反正不是不急嗎,那就過幾年便是了,到時候我的修為精進了,不就可以了?”


    少年說著,越發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便趁熱打鐵,隻差沒抱住連江樓的大腿撒嬌,末了,連江樓權衡之下,似乎也有些意動,尤其師映川所修的功法乃是與他一脈,若是日後一同參詳雙修之法,更勝過其他人……思及至此,連江樓拍了拍師映川的頭頂:“好罷。”


    ……


    萬劍山。


    石路上不快不慢地行駛著一輛黑色的華貴馬車,這裏是一處比較偏僻的地方,路上的人並不多,然而零星的幾名萬劍山弟子在看見馬車上的古怪圖案時,尤其是那個血紅猙獰的鬼臉時,卻都紛紛退避,同時麵上也多了幾分驚訝以及敬畏的神情--帶有這個標記的車子,向來天下隻有一個人會乘坐。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眼下在萬劍山可以被允許有除了自家以外的馬車悠然出沒,很顯然,作為山海大獄獄主,馬車裏的那個人完全具備了享受這個待遇的資格。


    黑色的馬車一直沿路行駛,不曾有半點耽擱,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麵前不遠處是一片粉牆黑簷的屋舍,這時從馬車裏麵下來一個人,身材挺拔,裹著一襲黑色繡金邊的袍子,上麵依舊有血紅猙獰的鬼臉,此人麵容生得有幾分英俊,眉眼之間與寶相龍樹頗為相似,隻是氣度卻更成熟許多。


    寶相脫不花走進那片建築,所過之處,無人敢於攔他,很快,他進到一間內外隔成兩處的屋子,站在屋內,看著不遠處那一道將裏外隔開的珠簾,並沒有繼續向前走,隻是目光透過珠簾深深盯著裏麵那個熟悉的人影,近乎貪婪地盯著,許久許久,才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氣,道:“……阿青,好久不見了。”


    這聲音如此熟悉,也如此沉重,似乎是在輕喚,柔軟而綿續地在人耳畔回繞著,慢慢彌漫開去,怎麽也不肯被風吹散,然而裏麵的人卻似乎無動於衷,男子背對著珠簾,冷冷道:“脫不花,我早已說過,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你的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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