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浪湧


    高平很動心, 在聽到木蘭的話後,她差一點問一句當真?


    不過總算是忍住了, 來到外麵,被海風一吹, 徹底冷靜下來,不由地長吸了口氣,心中更是暗道好險。


    相傳中,初芽牧場的馬,比柔然、眺國的都要好上三分,一般富豪家中若有一匹這樣的馬,那是必定要炫耀的, 就連高平的坐騎, 也是眺國和柔然的馬配出來的。


    不過,雖然走私猖獗,初芽牧場的馬在大雁還是不多,因為初芽牧場一直對外宣稱那個所謂的祖訓。


    不向大雁販馬, 起碼, 不公開地向大雁販馬,也正是因此,才令初芽牧場的馬用價值千金來形容,都是委屈了。


    若是能由她打開初芽牧場的這道門,那以後……


    很有誘惑,非常的具有吸引力,不說財富如何, 若她能為大雁打開一條馬途,那麽不說功在千秋,起碼,也是她做了些什麽。


    有了馬的大雁,也許也不會向北宋那樣滅亡。


    是的,這個蛋糕很大,可是,要吞下這個蛋糕,又要拿出什麽?


    高平看著海麵,思忖。


    初芽牧場此時可以說是處在混亂中,老場主是不是死了,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人是真的擁護木蘭的,同樣不知道。木蘭的那位叫李初的妹妹是不是已經掌控了牧場更是不知道。


    木蘭的優勢很明顯,此人有手段有能力有眼光有謀略,可以說是一個絕佳的領導人。


    他隻有一個缺點,其實這並不算缺點,但是在這裏,在這個時候,卻是致命的。


    他是一個男人。


    連他帶出來的,願意以前途甚至性命來為他保命的護衛,連一直跟在他身邊,保護他教導他的人,都會因為他的這個缺點,而發生叛變,那麽,其他人呢?


    他再好,別人不願意接受,又有什麽用?


    就像在現代,男人可以在外麵花天酒地,隻要回頭了,就會被稱為浪子回頭,甚至他的妻子都會原諒他,說不定還會覺得幸福。而女人,隻要一次出軌,隻要有一次被抓住了,恐怕一生都難以翻身了。


    當然,這兩者還是不同的,可是,都是人們的觀念,這是幾千來所形成的,要改變,不是一般的困難。


    縱觀中國的整個曆史,也隻有武則天一個女人真正稱帝了,而且是在大唐那麽一個開放的氛圍,但就算如此,她的大周朝也不過隻有十五年,甚至在她在世的時候,就被人逼退位了。


    要打開初芽牧場,那麽必定是要木蘭掌握到實權,並起碼對牧場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控製。


    那初芽牧場就如同一個國家,她要想得到那牧場的馬,就要幫木蘭上位。這是容易的嗎?


    更何況,誰又能保證木蘭上位後就一定會遵守諾言呢?


    不過那些馬,她還是很心動的,隻是,她要好好地想想。


    其後的時間,她不時地去拜訪拜訪木蘭,畢竟現在知道他的性別了,雖然說木蘭是男是女在她眼中根本就不重要,但是該有的姿態還是有的。


    因此她隻是每天禮節性地去問候一下,然後更多的時間還是和王寒佑交談。她知道王寒佑是一個老狐狸,因此絕口不提任何有關馬的事情,哪怕王寒佑繞到這裏了,她也不是把話題轉開,就是閉口不言。


    王寒佑雖然心中焦急,卻也不會表現出來,隻是心中思忖這高平油水不進,木蘭想通過她,拉攏高家,真的有可能?


    就這麽航行了十多天,終於到了代州。


    在得知和自己的小龍舟失散後,高平也想過是要找個地方靠岸回頭,還是按原計劃到代州。


    在考慮了之後,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


    這第一是因為此時路上交通更是不便,港口又少,她隨便找個地方登岸了,反而的不上不下。倒不如到了代州之後再做打算,畢竟那裏可以說是大雁目前最大的港口之一,就算要回去,也能找到合適的船隻。


    更何況,他們的目的地本就是代州,劉欣是個小心謹慎的,把她丟了,必要先尋找一番才會回報的,這樣想來,在發現她失蹤了之後,劉欣藍春海等人選擇的應該也是先到代州再說。


    船還沒進港,就見港口一片繁忙,一眼看去,竟發現觸目所及都是各種各樣的船隻。


    有三層的,有類似於福船的,還有舢板不斷地在各個船隻間穿梭。


    眾人都是在海上呆了這麽多天了,猛然見到這樣的情景,都很有感觸。從樊川入海,眾人是想大叫,而來到這裏,卻都覺得眼睛發酸。


    “見到人了,終於見到人了!”


    有個護衛失態地大喊,卻沒人笑她。


    從港口到上到岸上,還是非常繁瑣,不過有銀錢開路,自然一切方便,高平來到岸上,還沒站定,就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小姐!”


    她回過頭,就看到白皙山正帶著兩個護衛向她這邊疾奔而來,來到她麵前,又激動的叫了一聲:“小姐!”


    高平見到她,放了一半的心,起碼不至於沒有頭緒了,她長吸了口氣:“難為你了,船上的人都還好?”


    “有兩個粗使失蹤了,想是……不過少夫君和柳侍夫都好,劉先喻藍先喻也都是好的,現在能見到小姐,就、就……”


    白皙山也是個內斂的,目前對高平也不見得多有感情,但高平若有事,她們就算不給其陪葬,也是得不了好的,因此此時見高平無恙,也是非常激動。


    高平聽到林若鴻等人無事,大是安心。


    碼頭不是說話的地方,她又和白皙山說了幾句,就去找木蘭告辭,過了這麽十多天,木蘭的傷也有所好轉,不用人扶,也能行走了。


    聽到高平的話,他笑道:“本也該去拜訪少夫君的,隻是此時還有些瑣事要處理,卻是要失禮了。在這代州,木蘭也有些產業,高姊若有需要,萬不要客氣。”


    高平眉一揚,開口:“這個自然。”


    和高平失散了,藍春海劉欣等人也無心置產,就找了一家酒樓住了下來,然後一邊日日派人到港口打聽尋找,一邊又在來往的船隻中打探。


    他們的船要比木蘭的好些,一開始又沒有太偏離航道,因此已經來了三天了,這三天,眾人隻可以用愁雲慘淡來形容,今日突然見白皙山領著木蘭來了,那真是又驚又喜。


    和一堆人寒暄了之後,她來到酒樓的右半側,男眷都在這裏,一幹人先前就得了信,早就在這裏等著了。


    見到她,有叫的,有笑的,有請安的,有問好的,高平一路走過去,就看到那個正在怔怔看著她的林若鴻。


    隱隱的,高平有些怪異感,不過還是走過去:“小白,怎麽了?”


    林若鴻先是臉一紅,然後眼也紅了,再之後臉上閃過一抹怪異,最後才有些磕巴地開口:“你、你來了……”


    高平一笑:“是啊,我來了。”


    “你、你沒事吧。”


    “我既然來了,自然就是沒事了。”


    林若鴻的臉更紅了,高平發現他連脖子後麵都是紅的了,耳朵更是紅彤彤的,她突然有些手癢,不過就算要捏,也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因此隻是笑笑,又和其他人說了會話。


    所說的內容也不過是分開後各自的情況。林若鴻這邊自然不像木蘭那邊那麽多事,隻是船上懂航海的雖然也提前發現了暴風雨,卻要比張先喻發現得晚,等她示警的時候,童永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兩艘船也拉開了距離。再之後,就是全船上下齊心努力,終於熬過了暴風雨。


    在坐的一幹男眷大多是高府的家生子,哪經曆過這種事,就算是甘草這樣幼年受過苦的,也不過是吃不飽,穿不暖,像那種仿佛天地都要滅絕的境況那是從未見過的。


    這些天,高平失蹤,他們的精神也一直提著,雖然害怕,也無法對別人說,此時高平終於無事,又知道她的性子向來是好的,因此紛紛訴說。


    高平聽了,或微笑點頭,或安撫兩句,對於自己的經過,隻是用一句差不多就概括了。


    說了一會兒,她露出倦意。抱琴等人都是有眼色的,於是紛紛收了聲,或去幫她準備熱水,或去幫她準備飯菜。


    等這些人都出去了,高平走到林若鴻麵前:“小白?”


    “啊?”


    林若鴻一驚,幾乎跳起來。


    “我是老虎嗎?你這麽害怕?”


    “不、不是。”


    高平一笑,點了下他的鼻子:“小白,我回來了,你卻還沒叫我呢。”


    “叫、叫你?”


    “是啊,你不該叫我嗎?”


    林若鴻期期艾艾了一陣,然後才用蚊子哼似的聲音叫了聲平平。


    高平一笑,摸了摸他的頭,轉身去找抱琴,在海上這麽多天,她是要好好地洗洗了。


    林若鴻看著她的背影,眼中,很是複雜。


    高平躺在木桶中,想著林若鴻先前的樣子,有些遺憾,又有些好笑。


    以後,恐怕很難看到那個小白了吧,不過也許會有別的樂趣?想到這裏,她突然覺得自己很邪惡,這種心思,自己過去是絕對不會有的吧,就像,在過去她絕對不會,親手去殺一個人。


    她攤開自己的手,手指修長,紋路清晰,沒有任何的傷疤和老繭,但是……


    她低低地笑了,又把手放回水中。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有些事,是讓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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