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到神農堡外,形骸見蟑妖怪成群結隊地遍布各處,越往裏走越是密集。他使出遁夢式,夢墨散布體外,眾蟑妖怪如何能察覺他二人?


    孤鳴道:“這些蟑妖怪也能繁衍,算是一種妖裔。這數百年下來....”妖裔乃是妖與人所生的孩子,據傳妖魔本身無法產子,但與人結合便可以。


    形骸道:“或許有些妖裔極為古老,有不為人知的能耐。”


    一路上甚是順利,很快便接近神農堡,也能見到更多怪物,像是花草魚蝦融合在一塊兒,成了人的模樣,極其醜陋可怖。孤鳴道:“這兒就像是夢海裏頭啦,都是些噩夢。”


    形骸道:“就算是噩夢,隻怕也夢不到這等醜惡之物。”


    他們走過一房屋,地上有一具焦屍,這焦屍腦袋與身子分開,淒慘可怖。孤鳴“嘶”地吸了口氣,苦笑道:“看見這些,我又對裏頭的法術提不起興趣啦。”


    形骸道:“你豈能朝三暮四,三心二意?”


    孤鳴道:“古有霸王,學武藝不成,學兵法又不成,然則天生神武,自非同凡響....”


    形骸笑道:“少給我找借口,事到如今,無法回頭了。”


    從焦屍身邊繞行,突然間,那腦袋騰空,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孤鳴。它動作輕如灰塵,又迅速異常,孤鳴痛呼一聲,已被咬傷。


    形骸大怒,一劍斬向那腦袋,誰知那腦袋靈活至極,脖子中伸出一根粗大血管,扭曲如蛇,竟於間不容發之際將形骸劍招避開,同時周身真氣流轉,將形骸劍風抵消。形骸心想:“好高明的身法,好深湛的功力。”


    那焦屍頭顱笑道:“我難得出來,果然遇上了活人,妙極,妙極。”


    孤鳴喘氣道:“他....他是蟑妖怪...”


    頭顱哈哈笑道:“老子乃七百年的蟑妖怪,道行深湛,與其餘蟑妖豈能相提並論?兀那姑娘,你已被蟑妖入體,一時三刻,便會成為我們的人。”


    形骸抱住孤鳴,顫聲道:“女兒!女兒!你覺得怎樣?”


    孤鳴泣道:“爹爹,我腦袋好疼,隻怕不成啦。”


    頭顱道:“被老子咬中之人,變化是極快的,快些咬你爹爹一口,你父女二人便能團聚。”


    忽然間,他背後出現數道劍光,嘩啦幾聲,將它斬得四分五裂,血光飛濺。這頭顱本極為靈巧,擅長躲避,但它掉以輕心,形骸此招又打了他個措手不及。它雖裂成了數塊,但仍未死,厲聲道:“你....你雖殺我,可你女兒...”


    形骸笑道:“是麽?我女兒是靈陽仙,妖魔豈能寄生於她?”


    頭顱在神農堡中困了一輩子,孤陋寡聞,道:“什麽是靈陽仙?”


    孤鳴身上金光閃閃,笑道:“這就是。”稍一運功,傷口處彈出許多蟲卵。那些蟲卵已被陽火燒毀。陽火中蘊含的靈氣非但遠勝龍火,且其隱藏驅魔禦邪之力,比之仙神的真氣更為神聖。


    頭顱突然吹起口哨,形骸當即一劍將它粉碎。但眾蟑妖怪已經警醒,紛紛朝此跑來。形骸與孤鳴立即再度隱形,浮上半空,眾蟑妖在下方如螻蟻般反複奔走,雜亂無序,著實駭人。


    孤鳴傳音說道:“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這焦屍頭顱絕非唯一清醒的怪物。”


    這時,眾蟑妖分開,有一單臂極粗壯的老怪走出,他瞧瞧焦屍頭顱,道:“又有闖入者了,需告知大人!”說罷,他吐出許多蟑妖,飛向城堡。


    孤鳴道:“瞧,我沒說錯吧。”


    形骸道:“那大人不知為何物,隻怕不易對付。”


    當下事態緊急,形骸施展身法,少時已到了城堡大門口,那些報信的蟑妖尚未抵達。長廊中有微弱燈光,但仍甚是昏暗,什麽都瞧不真切。形骸心神發散在外,運心靈劍訣探測異樣,避開途中異類。孤鳴心想:“唉,我本來想到處逛逛,現在隻能作罷。”


    若形骸青陽劍仍在,自能殺出血路,來去自如,可如今神兵已失,冥虎風劍仍有隱患,那還是隱秘行事為妙。


    來到一處寬敞的書房,居然空蕩蕩地,眾蟑妖與病魔避而遠之。形骸驚歎道:“鳴兒,他們得你真傳,也不願讀書。”


    孤鳴怒道:“胡說,我已經改邪歸正了。”


    四下確實並無心聲,形骸在一桌子旁坐下,鋪開那地圖。周蘇揚費盡心血才繪出此物,甚是詳盡。形骸運冥火,孤鳴運陽火,令目光敏銳,得以在暗中見物。形骸道:“我們在第一層的書廳中,下方是地牢,最好是不去。藥房是在上頭第五層,水葉丹多半就在裏頭。”


    孤鳴道:“第六層是‘學海院’,是鑽研試驗之所。那治愈蟑妖怪的藥是新製,定然就在其中。”


    形骸沉吟片刻,道:“第七層是堡主住處。”


    孤鳴道:“爹爹,你想要去找那‘大人’?”


    形骸歎道:“不知為何,我總覺得緣會與這大人似乎認識,否則她為何要跑到這兒來?”


    孤鳴道:“這大人隻怕厲害至極,加上那緣會,爹爹,你....你贏不了的。”


    形骸道:“是啊,我不能太過激進,畢竟對敵人全無所知。”


    孤鳴抬頭四下看看,道:“不過這兒的書倒不少,爹爹,你看那邊似乎有不少好書,我如此聰明好學,隻怕一沉浸其中,一輩子就留在此處不走啦。”


    形骸回過頭,目光望向孤鳴所指方向,他略一思索,道:“那你還是別看為妙,我可舍不得我的女兒變作蟑妖。”


    孤鳴道:“唉,讓我讀書的是你,不讓我讀書的也是你....”


    形骸突然斬出冥虎劍氣,書櫥上一人“啊”地慘叫,已被劍氣淹沒,層層蛛絲將其捆住。形骸這才看清此人樣貌,他身軀巨大肥胖,身子當中全被鏤空,像個書架般堆放書本。孤鳴駭然道:“怪物!怪物!”她隻覺得那邊有邪氣傳來,不料此人竟遭受如此酷刑。


    形骸心想:“此人並無惡意,甚至不發出半點心念,否則會被我心靈劍訣感知。”他放出夢墨,令聲響無法傳出,喝問道:“我問你話,你老實回答我,知不知道?”


    那人眨眨眼,恐懼不已,道:“我知道,我言無不盡,可隻求一事。我答話之後,求你殺了我。”


    形骸暗暗歎息:“他這般模樣,確實生不如死。”答道:“好,你是誰?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那人道:“我原本是此間的道術士,名字....已然忘了。當年,神農堡遇上災難,我從那場災難中活命,又被那個棄疾捉住。他折磨我身心,令我變成這幅模樣,卻又令我求死不得。”


    形骸道:“棄疾是誰?他為何要如此待你?”


    那人道:“棄疾是個....是個惡魔,是個瘋子。此人腦子裏滿是狂熱可怖的主意,就是他想出以蟑妖治病的法門,也是他想出改善人體,將人變作怪物的手段。大夥兒對他忍無可忍,將他關押在地牢,可仙靈劫時,他趁亂逃了出來,占據了此堡。”


    形骸道:“此人居然並未被蟑妖與病魔所殺?”


    那人道:“此人聰明絕頂,它們....都聽他的話。我因當年得罪了他,將他的書列為禁書,才被他施加酷刑。”


    他眨眨眼,這才說道:“我不知你倆來此做什麽,但....快跑吧,棄疾手下有數個極凶惡詭譎的魔頭,各個兒機敏狡詐,歹毒殘忍,若被他們捉住,你倆下場未必會比我好。”


    孤鳴見此人已被整治得全無人樣,卻又被奇特法門吊住了性命。她義憤填膺,道:“這棄疾實則是罪魁禍首麽?大叔,我們先殺了他,替你報仇雪恨,再返回助你解脫。”


    此人急道:“休要胡言!且不論那棄疾與眾魔頭多有殺人毒素,便是其龍火功也極為深湛,你這少年人,加一幼小姑娘,又能有什麽用?”


    形骸忽然有所察覺,道:“有人來了。”


    此人道:“是來折磨我的人!他便是棄疾心腹之一!叫‘右臉’!快藏起來!”


    孤鳴道:“右臉?這名兒倒也古怪,難道還有叫左臉的?”


    此人喊:“你怎還有閑情雅致開玩笑?”


    話音剛落,隻見一巨人低頭爬入書櫥,此人身子是皮膚內外翻轉,血管肌肉全在外頭,體格強壯,雖然壯大,似沒半分肥肉,他一張左臉像是幹屍,右臉則縮得隻如常人大小,當真稀奇古怪,令人汗毛直豎。


    那巨人看見形骸,張嘴呼喊,可發出的卻是雞鳴般的尖叫:“來者何人!”形骸一愣,雖覺此物恐怖惡心,卻也不禁笑了一聲。


    那書櫥人道:“唉,你怎地還笑?此人越是暴怒,越是痛苦,力氣就越大,完了,完了!”


    巨人果然大怒欲狂,朝形骸一撲,形骸身法迅捷,踏上一步,竟鑽入巨人身下,一招“輝煌神拳”打中巨人丹田,砰地一聲,那巨人體內滿是邪法,正被這星知的神功所克,頃刻間,邪法被此拳驅散,皮膚寸寸撕裂,渾身鮮血如瀑,那腦袋一會兒漲大,一會兒縮小,巨響聲中,這右臉變作了一灘血肉。


    書櫥人“咦”了一聲,又驚又喜,道:“怎地...怎地這樣?”


    孤鳴笑道:“大叔,告訴過你啦,我與爹爹都厲害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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