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花河下起了雨,河麵上泛起漣漪,水紋擴散,消失後複又重現,一次一次的,似永不斷絕,河上漂著的花受了驚擾,紛紛遠去。


    玫瑰心中思緒紛紛,又看了會兒雨景,轉了個身,離了河畔,走向大屋。


    推開屋門,收起雨傘,任水滴淌了一地。屋中各處點著燭火,已經站滿了人。牡丹與木菀心忙向她招手,傳音說道:“快來!快來!”


    玫瑰吐吐舌頭,躡手躡腳地跑到人群中。她環顧四周,見孟緣會獨自站在角落,她目光低垂,臉上表情波瀾不驚,似乎不想理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理睬。


    若夢道:“人齊了,從此刻起,不得再出聲喧嘩。”


    在若夢仙子麵前,有一矮柱,矮柱上放著一木行大神龍的雕像,若夢向那雕像跪下,其餘人隨她跪地。若夢簡述了這一年來瑤花河與世間所遭遇的諸般事宜,並簡述了眾弟子武學進境、功德事跡。


    那木雕閃著綠光,似是活著的元靈。等若夢仙子說完,綠光便逝去不見。


    玫瑰心想:“咱們的耳目隻在露夏國內打探,這遠遠不夠。露夏朝還算太平,可露夏朝之外呢?誰知道妖界在做什麽手腳?”


    若夢仙子默然許久,站起身來,道:“桃潭,湘田,玫瑰,緣會,牡丹。”


    那五人齊聲道:“是,師父!”走到她身邊。


    若夢仙子道:“桃潭,東西已經備好,你帶著四位師妹送去吧,千萬小心,此行不容有失。”


    桃潭是本門的大師姐,劍法內力皆已得本門精要,樣貌約三十歲年紀,姿色出眾,衣著精致。她道:“是,師父。”


    玫瑰奇道:“師父,送什麽東西?送到哪兒去?徒兒無知,還請師父明示。”


    若夢仙子笑了笑,道:“桃潭,你帶她去瞧瞧。”


    桃潭道:“是,四位師妹,請隨我來。”


    木菀心與玫瑰、牡丹幾乎形影不離,見自己被晾在一旁,不禁擔憂玫瑰安危。玫瑰察覺到她心思,向她眨了眨眼,木菀心這才好過了些。


    牡丹偷偷說道:“師父讓咱們出去逛逛,這是一件好事啊。”她此時已然長大,出落得十分動人,不知為何,她睫毛中似有一絲薄霧,令人看不清她的雙眼。


    玫瑰道:“是該出去走走,開開眼界也好。”


    湘田斥道:“你們兩個竊竊私語什麽?”她是門中第三弟子,掌管賞罰之事,對待門人最是嚴厲,獎賞少之又少,懲罰多多益善,玫瑰、木菀心、牡丹是新入門的,常常挨她叱罵,而緣會更遭受過她多次責打。


    牡丹道:“沒什麽,是些私密事。”


    湘田道:“準是動了春心,議論男人了,是不是?本門第一鐵律,眾弟子需守身如玉!即使嘴裏說說,也需受二十下掌嘴之刑。”


    玫瑰笑道:“我倆倒沒說,湘田師姐你可是老把男人掛在嘴邊。”


    湘田大怒,道:“你膽敢反咬我一口!越來越沒規矩了!”


    桃潭道:“別吵,我們到了。”


    她們走入村後的祠堂,來到一池潭水前,潭水上扶著一大籮筐,籮筐中是一朵朵奇異的花,花朵極大,皆完整無缺,毫無瑕疵,有紅有藍,有紫有白,玫瑰略略數了數,約有兩百之多。


    她恭恭敬敬問道:“大師姐,這花是何物?”


    桃潭道:“這是翡翠花,通常生長在水底,由這鴻鈞逝水給養,每十年開花一次。我們要將這翡翠花送往星網國的楚瑜洞,交給洞中的仙人。”


    緣會道:“交給他有什麽用?”


    桃潭搖頭道:“不必多問,且事關本門機密,誰也不許向外人泄露半點,否則廢去武功,逐出師門!”


    緣會淡淡一笑,道:“大師姐,你這般凶巴巴的,好傷人心。我這人脾氣不好,終有一天會忍耐不住。”


    桃潭命玫瑰、緣會、牡丹將籮筐撈起,運功晾幹了水,整整齊齊地一株株疊好,放入一個大花籃裏,再運到河邊,玫瑰見碼頭處停著那艘花船。桃潭道:“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回去收拾行李,無需多少盤纏,更不得攜帶珠寶,隻帶十天的口糧。”


    玫瑰道:“十天之內,要從這兒趕到星網國,這可太趕了吧。”


    湘田喝道:“玫瑰!就你話多!你自恃受師父寵愛,便目無尊長了麽?”


    玫瑰苦笑道:“好好好,我不說啦,不說還不成麽?”


    桃潭道:“玫瑰,你莫嫌師姐對你嚴,我們瑤花河門規嚴厲,絕不容絲毫疏漏,你們四個新來的性子輕浮,是該從嚴管教才是。”


    牡丹道:“咱們哪裏輕浮了?真是欲加...”玫瑰忙掩住她的嘴,又拉著緣會,朝兩位師姐鞠了一躬,走向村子。


    途中,緣會冷笑道:“姐姐,她們武功未必勝得過你,因此嫉妒了,又見你們三人總在一塊兒,心下忌憚,變著法兒刁難你們。”


    玫瑰哈哈笑道:“她們以為這是皇宮大內,須得拉幫結派,爭寵上位麽?”


    牡丹道:“難怪緣會你不理咱們,原來是怕遭報複。”


    緣會歎了口氣,道:“女人,麻煩。”


    牡丹又道:“你難道不是女人?”


    緣會皺了皺眉,懶得回答,往自己住處去了。


    玫瑰匆匆收拾妥當,趕到河邊,眾人跳上了船,船沉入河底,過了半天,又從某處海上浮現。


    上了岸後,玫瑰四下辨認,不知身在何處。桃潭道:“是在長富坡,別看了。”


    玫瑰至今不知瑤花河到底在哪兒,但熟知東海盟大致地圖,說道:“咱們已離露夏朝國境很遠了。”


    桃潭笑道:“瑤花河出口眾多,隻需熟知法術,到達東海各國都很方便。”


    湘田道:“有些人自以為立了個不明不白的功勞,便是師父座下第一紅人,哼哼,可還差得遠呢。”


    桃潭白了她一眼,道:“不得多嘴!”湘田一愣,忙低下腦袋,但神色甚是不快。


    瑤花河一派門人也都知道些木行道法,當即各自施展,招來坐騎,喚作‘流馬’,乃是木行元靈,在山間林裏騎行了大半天,至傍晚時,到了一處客棧,名曰“王程”。五人不能穿瑤花河打扮示人,遂找一處花草濃密之地,換上尋常武人勁裝。


    忽然間,隻聽樹上咕嚕一聲,竟有人悄悄吞咽口水。玫瑰一抬頭,見一棵大樹上似藏著一個人影。她是軍人出生,自來不拘小節,被人看了些肩頸肌膚,倒也並不生氣。但湘田、桃潭登時大恨,湘田袖袍一拂,一枚紅花飛出,那人“啊”地慘叫,從樹上跌落,嘭地掉在落葉堆中。


    湘田一把將此人捉起,喝道:“哪兒來的淫賊?可是不要眼睛了?”但她一看此人麵容,臉色稍稍和藹了些,原來這是個極英俊的少年,鼻梁挺拔,雙目溫潤,約十六歲年紀,穿一身樵夫衣衫。


    那少年喊道:“這可...這可真是冤枉,這位白臉小姑娘,是我先在樹上,你們才來的,不然我爬上爬下,你們怎能聽不到?”


    湘田一直自詡青春美貌,肌膚白皙,聽他叫自己‘白臉小姑娘’,用詞雖粗,可想來對她的容顏甚是傾慕。她這般一想,心中怒氣全消,反而喜歡這少年俊美淳樸,眼光更是不錯。


    隻是在大師姐與小師妹麵前,萬不能忘形,她皺眉道:“是麽?你叫什麽名兒?”


    少年道:“我叫龐柴火,你叫我柴火哥哥就成。”


    湘田忍俊不禁,撲哧一笑,道:“我年紀比你大得多了,怎地叫你哥哥?”


    龐柴火道:“咦?你這般年少,這話不是騙人麽?我爹爹說,女人越美,越愛騙人,這話果然沒騙我。”


    湘田死死忍住笑容,道:“我...習練的是延年益壽的功夫,看來比實際年輕,你該叫我姐姐,若再胡說,我好好拿耳光扇你。”


    桃潭冷冷說道:“小子,你裝什麽糊塗?你中了本門紅花鏢,為何並未受傷?”


    龐柴火道:“啊,是那朵小紅花?它打在我屁股上了,還好我屁股肉厚,隻流了些血....”說罷他轉過身,竟欲當場脫褲驗傷。湘田叱道:“你給我滾開!”一腳飛踹,龐柴火“哎呦”慘叫,果然如皮球般滾走,又撞在了一棵梧桐樹上。


    緣會道:“大師姐,你覺得怎樣?要不要讓他從此閉嘴?”


    桃潭喝道:“把你那江湖莽夫的一套收起來!我們從不濫殺無辜!”


    玫瑰道:“此人身法不弱,且竟能接住湘師姐的紅花鏢功夫,絕非凡俗之輩。他可能是敵人的奸細。”


    龐柴火盯著玫瑰,神情驚訝,喃喃道:“先前一位妹妹,已經....漂亮的不像話了,想不到這位妹妹,更是....更是....。”


    湘田聞言妒火中燒,但自知不及玫瑰美麗,隻板著一張臉,雙目悄悄在龐柴火與玫瑰之間打轉。


    玫瑰對此言置若罔聞,等桃潭示下,桃潭搖頭道:“我們並無敵人,但此子行偷窺之舉,在世間各名門正派都是大忌,我們點了他的穴道,讓他吃些痛楚,再將他綁在此處,任他自生自滅好了。”


    龐柴火擺手道:“我並非偷窺,而確確實實是天降洪福....不對,天降災禍,我本也不想看,可...我這輩子沒見過女人換衣服,隻想瞧瞧是怎般景色....”


    就在此時,又有人足踏樹葉,朝此奔近。玫瑰、牡丹立即拔劍在手,卻見是三個管家仆役模樣之人,喊道:“少主!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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